焦土上的风裹着灰烬打旋，慕星黎望着幽冥教主彻底消散的魂魄，后颈的九尾图腾仍在发烫。
她垂下手，掌心的神火已敛作一点幽光，却烧得丹田暖烘烘的——那是黎玄澈方才渡来的神力，此刻正与她体内觉醒的神族血脉缠作一团，像两尾交缠的灵鱼。
"疼么？"身侧传来低哑的询问。
黎玄澈不知何时已移近半步，广袖扫过她手背，带起一线清凉。
他的指尖悬在她后颈三寸处，却始终没敢落下，只借着神识细细探查她的状态。
慕星黎偏头看他。
大长老今日卸了束发玉簪，银发被山风撩起几缕，眼尾的银狐纹在烬尘里若隐若现。
前世她总觉得这张脸冷得像雪山顶的冰棱，此刻却瞧出几分紧绷——他眉峰微蹙，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分明是在强压着什么情绪。
"不疼。"她反手握住他悬着的手，将那微凉的掌心按在自己后颈。
图腾的烫意透过肌肤渗进他指缝，"这是血脉在欢腾。"她顿了顿，望着远处未散的血云，"前世被慕华安剜去妖丹时，我以为这具身子早该碎在怨火里了。
可现在......"她屈指叩了叩心口，"这里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响。"
黎玄澈的手指在她后颈轻轻收拢，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
他望着她被神火映得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忘川河畔捡到的那具残魂——当时她缩成小小的一团，魂魄上爬满怨咒，像块被踩碎的琉璃。
如今这团碎琉璃不仅拼好了，还裹上了层灼灼的光。
"那便好。"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耳尖，"我还怕你又要像上次闯血魂窟那样，硬撑着说'我没事'。"
慕星黎刚要回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他的手。
她俯身从焦土中捡起块巴掌大的黑玉符，表面还沾着幽冥教主的血渍。"他最后说的'布局天下'，或许藏在这里。"她指尖腾起赤金神火，黑玉符立刻滋滋作响，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黎玄澈的神识瞬间笼罩过来。
当第一缕记忆碎片溢出时，他瞳孔微缩——画面里是座雕着玄鸟的阁楼，慕华安正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而高坐上的男人负手而立，月白广袖垂落如瀑，正是凌霄仙尊。
"...九钥归一之日，天命之轮自会倒转。"凌霄的声音像冰锥扎进慕星黎耳中，"那小狐狸的血脉虽强，终究是替天行道的命。
等她集齐七钥，你便将最后两钥混入她的灵泉空间——"
"师尊！"慕星黎突然低喝，神火骤然暴涨。
黑玉符在火中炸裂成齑粉，却有更多记忆碎片涌出来：凌霄与各宗首座密谈的侧影，慕华安在她灵泉空间里种下的诡阵，甚至还有前世她被怨灵啃噬时，远处那道隐在黑雾中的白影。
"原来如此。"她盯着自己手背的灵泉印记，冷笑从喉间溢出，"我还奇怪灵泉怎么突然开始枯竭，合着是有人在偷吸我的气运。"
黎玄澈的指尖掐进掌心。
他望着那些记忆碎片里的凌霄，忽然想起百年前在神墟见过的天命碑——碑上"凌霄"二字本是淡金色，如今却泛着妖异的紫，像被血浸透的绢帛。"九钥归一能重塑天命之轮。"他声音发沉，"若让他集齐九钥，不仅能改写全天下修士的气运，甚至能......"
"抹除我和你的存在。"慕星黎接得极快，眼底的冷意却比他更甚，"前世我就是这样被他从天命碑上抹去的——所有人都忘了我，连你......"她顿住，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前世最后一刻，她望着黎玄澈擦肩而过却无动于衷的背影，以为他终究是信了凌霄的谎言。
"不会了。"黎玄澈突然抓住她双肩，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银白的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尾，"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他的神识裹着温软的神力涌进她识海，将那些刺痛的回忆轻轻抚平，"从你重生的那日起，天命碑上'慕星黎'三个字，便刻进了我的命格里。"
慕星黎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伸手按住他心口。
那里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强而有力，像战鼓在敲。"所以我们不能再躲了。"她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未散的烬尘，"被动防御只会让他更嚣张。
我要去凌霄宫，去他的地盘上......"
"焚了他的棋盘。"黎玄澈替她说完，眼底浮起笑意。
他抬手拂去她睫毛上的灰烬，指腹在她唇上轻轻一蹭，"我早就在等你这句话。"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般的裂响。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原本阴沉沉的血云被撕开道金色裂痕，晨光像利剑般刺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
待视线清明时，那裂痕中已踏出道身影——月白广袖，玉冠束发，面容与记忆里的重叠，正是凌霄仙尊。
"慕星黎，你终于来了。"凌霄的声音像山涧的寒泉，不带半分温度。
他负手而立，脚下的金纹在虚空中蔓延，竟将整片血云都染成了金色，"三百年前我算错了一步，让你提前醒了。
不过无妨......"他抬手指向慕星黎，"九钥还差两柄，你来得正好。"
慕星黎望着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忽然笑了。
她掌心的神火腾地窜起，赤金与银白交织，在半空凝成九尾狐的虚影。"你算错的可不止一步。"她向前踏出半步，与黎玄澈并肩而立，"这一次，换我来审判你。"
山风卷着焦味掠过，远处血云与金纹仍在角力。
凌霄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忽然眯起眼——他看见慕星黎眉心的九尾印记，正与黎玄澈额间的银狐纹遥相呼应，像两簇要烧穿天命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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