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英也就着李老满的话打圆场:“你爹不让你跪你就别跪了,只要心里有,跪不跪都是一样的。”
于是钟文松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向自己的岳父李老满郑重地作出了保证。
保证自己会给他养老送终,百年之后,只能从自己堂屋里出殡。
钟文松保证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李然和李帆,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
李停想趁着大家都在,把回南洼里的事情敲定一下,于是就对李老满说:“爹,你看咱们啥时候去南洼里?要不你和南洼里俺爹琢磨琢磨,挑个日子?”
“你们想走,我再拦还有啥意思。还挑啥日子,今儿个你公爹和你兰英姑都来了,你们就随他们走吧!”
李停平时和她爹再不对付,听到李老满语调苍凉地说出这样的话,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眼里噙着泪,哑着嗓子问李老满:“那爹你呢?你啥时候过去?”
李老满瞪了闺女一眼,说:“不是你一心一意要跟人走的吗?说着说着咋还难受起来了?本来要不是我硬要给你招上门的,你也该风风光光地出嫁的。”
“这下子好了,招来招去的,啥聘礼都没有,又跟人走了,还是便宜了人家。”
李老满又看着钟文松:“我现在好胳膊好腿的,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我告诉你钟文松,凭我闺女这相貌人品,做活的本事,要不是招倒插门,咋也到不了你们家。”
“以后去了你家,得好好待她。别看我是个老绝户头,委屈了我闺女,能给你拼命你信不信!”
李停的眼泪终究没有忍住,掉了下来。
暑热渐盛,洼里的蝉鸣一阵聒噪似一阵。
李停喊了大雁,帮她扯浆洗好晾干了的被单。
老棉粗布的被单每次浆洗完,都是皱巴巴的,要两个人抻着扯一扯折叠起来。
这样立秋后缝被子时,才会平整如新。
以往在坡李庄,李停都是和云嫂子她们互帮互助的。
自从回到这南洼里,她就认识一个兰英姑,还是在村东头住着,和自己家差不多隔了整个村子。
好在有大雁和小燕这两个粘人的小姑子,平时有什么零碎活计,她们都会抢着去做。
大雁以前也和母亲扯过被单。
聂大梅不讲究,被单胡乱整一下就算完。
李停却不肯将就,一定要扯得平平整整的才行。
他们住的是最前面的三间老房子。土墙草顶,房子不大,院子倒显得宽敞了。
自从他们回到家,老钟和聂大梅就带着没成家的五个孩子,搬进了后面的瓦房里。
大雁和大嫂刚扯了几下,就憋不住笑,扯着扯着,她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停哭笑不得,旁边站着的小燕看姐姐笑得停不下来,就把被单从大雁手里夺过来,自己和大嫂扯起来。
小燕开始时还能憋住不笑,扯了五六下,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场。
大雁就笑着指着她说:“你还从我手里夺,看看你自己也憋不住了吧!”
因为李停给大雁和小燕做过鞋子,姐妹俩闲暇时,都喜欢往前院里凑。
文平和文顺都大了,不太好意思来前院里蹭饭吃。
小七就不同了,自从钟文松他们回来,他的脚就像长在了大嫂家,每次到了饭点也不回家。
他直接说大嫂做的饭菜好吃,就想吃大嫂做的饭。
李停就和他开玩笑,让他回家和老钟说,把他的口粮挖过来。
钟文松上队上出工去了,晴晴坐在门口的一个玉米皮编的蒲团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蹲在她面前的小叔叔的手。
小七手上拿着一个黑乎乎的烤鸭蛋,小心地剥着皮。
鸭蛋是李老满上午赶圩集的时候,在圩上托了村里的秋生带回来的。
自从钟文松一家三口从坡李庄回到南洼里,李老满一次也没有来过。
虽然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可了李停跟着钟文松回南洼里的事实,但是这件事始终如一根软鱼刺,卡在他的喉咙口,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尽管李停每隔个十天八天,都会蒸上一锅馒头,用布袋装了,让钟文松去坡李庄给她爹送去。
但是李老满一直执拗着,不肯往南洼里来上一趟。
就比如今天,小七手里的鸭蛋,应该是他下河捕鱼时捡到的。
扔进灶塘里烧熟了,自个儿不舍得吃,就想着拿给晴晴吃。
坡李庄离洪桥公社五里地,离聂圩集十多里。
为了捎这个鸭蛋,李老满舍近求远,不去赶洪桥公社的大集,一大早就来到了聂圩集上,只是为了在这里能碰到南洼里的人。
遇到相熟的南洼里的人,好把鸭蛋给晴晴捎回来。
他心里肯定是想晴晴的,但是他能走到圩集上,却不肯多移几步,屈尊来南洼里。
李停看到秋生拿回来的黑乎乎的鸭蛋,眼里一下子就漫起了水雾。
小七把鸭蛋皮一点一点地剥掉,像是在挖掘一件稀世珍宝,为的是鸭蛋皮上少沾走一些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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