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入桑余的心脏。
"是你,把她,推到了朕的身边。"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桑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一阵一阵的疼。
祁蘅看着桑余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心中闪过一丝悔意。
可他也气的不行,连嘴唇都在发抖,紧握的拳头藏在宽大的袖袍中,死死的攥紧。
"怎么?无话可说了?"祁蘅冷笑一声,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几分,"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吗?"
桑余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淌下来浸入了发丝。
她想起在浣衣坊的那一个月,是阿箬在雪地里陪着她护着她;想起是她亲手将那个孤苦的女孩推入了勤政殿;想起她们相守时,阿箬天真烂漫的笑容...
"陛下..."桑余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您说得对,是我……是我害了阿箬。"
祁蘅愣住了。他本以为桑余会反驳,会争辩,会像从前那样与他针锋相对。
可眼前这个虚弱认命的桑余,让他感到陌生又心慌。
"你——"祁蘅的嘴唇颤抖着,他看见桑余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那是一种比愤怒更让他恐惧的平静。
他无力又愤恨。
人人都觉得桑余怕祁蘅,可谁都想不到,祁蘅也怕桑余。
对祁蘅而言,他赏别人,别人就要叩头谢恩,他罚别人,别人也要扣头谢罪。
可唯独对桑余,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哪怕她忤逆他,背叛他那么多次,可他还是忍不下心真正伤害她。
只能做这些可笑的无用之事逼她爱自己。
可她如果真的哭了,祁蘅还是会无措,会全身发冷,会害怕。
桑余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祁蘅,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看向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陛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桑余的声音忽然很疲惫,不见方才的锋芒着,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就将我,葬的远一些吧这里,太脏了,我不要……"
祁蘅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胡说八道!"他厉声喝道,"你不会死!朕不许你死!"
桑余轻轻笑了,那笑容凄凉得让祁蘅心头刺痛:“如今的我,究竟还能活多长时间呢?”
"闭嘴!"祁蘅猛地转身,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吹灭了床边的烛火。
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心神俱毁的话,足以让他不敢待在这件屋子里,不敢再听见桑余再说一句话。
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医说了,你只是旧伤复发,好好调养就会痊愈。朕……朕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迫切地走出内室,背影僵硬慌乱。
赵德全连忙跟上,却被祁蘅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你留下,"祁蘅压低声音,"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赵德全心头一震,连忙躬身应是。
祁蘅走后,云雀几乎是跑着进来的。
她看见桑余躺在床上,当即就哭出来了。
"娘娘……"云雀哽咽着,"您别吓奴婢..."
桑余长叹一口气,她缓缓握住云雀的手,声音虚弱:"去请阿箬来。"
云雀不理解:"娘娘,她如今成了妃嫔,定是不会轻易前来!"
"去。"桑余闭上眼睛,"就说……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请她,也是最后一次见她。"
云雀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点头退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桑余睁开眼睛,看见阿箬站在门口,一袭淡粉色宫装,发间簪着她送的那支银簪簪子,脸上施了薄粉,比从前不知华贵精致了许多,却掩不住眼中的心虚。
"娘娘……"阿箬的声音细如蚊蚋,她不敢直视桑余的眼睛,忐忑不安。
桑余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过来坐。"
阿箬迟疑地走近,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始终低着头。
她闻到了桑余身上淡淡的药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心头一酸。
"娘娘……会怪我吗?"阿箬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眼中噙着泪水。
桑余摇摇头,伸手轻轻抚过阿箬的发髻:"我不能阻碍你的选择,是我……是我害了你。"
阿箬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是奴婢对不起娘娘……都是奴婢……"
"你现在是妃嫔了,"桑余轻声说,"不要再自称奴婢,也不要再行这样的大礼。"
阿箬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桑余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那笑容让她心如刀绞。
"娘娘,我……"
"阿箬,"桑余打断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她深吸一口气,"你是……心甘情愿跟着陛下的吗?"
阿箬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坚定取代。她点点头:"是。陛下……陛下待我很好。"
桑余仔细端详着阿箬的表情,尽是少女对心爱之人的倾慕,她唇角微扬,点了点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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