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峪,并非虚名。层峦叠嶂,壁立千仞,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终年云雾缭绕,阳光难以透入。嶙峋怪石如同蛰伏的巨兽,幽深峡谷中回荡着呜咽般的风声,仿佛万千怨魂在哭嚎。这是一片人迹罕至、连飞鸟都嫌阴森的绝地。
李长天率领的突围队伍,如同一条负伤的长蛇,艰难地蠕动在这片黑暗的群山褶皱里。疲惫、伤痛、饥饿、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个人的意志。身后,虽然官军大部队被混乱和地形阻滞,但罗英派出的精锐斥候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始终若即若离地吊在后面,不时从密林中射出冷箭,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
“快!跟上!别掉队!”李长天嘶哑的声音在幽谷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亲自断后,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阴森的崖壁和茂密的丛林。每一次冷箭袭来,都伴随着他精准的反击和战士们压抑的惊呼。豁口的砍刀上,又添了几道新鲜的血槽。
队伍中间,气氛更加沉重。伤兵营的担架队伍行进缓慢,痛苦的呻吟声被刻意压抑,却更加刺耳。赵铁柱被安置在最简陋的担架上,由四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轮流抬着。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额头的伤口在颠簸中再次渗出血水,混合着泥污,触目惊心。老郎中寸步不离,时不时探探他的鼻息,眉头紧锁,眼神绝望。哑巴在另一副担架上,虽然保住了命,但断臂处依旧缠着厚厚的药布,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
“柱子哥……撑住啊……”抬着担架的李家村老兵低声念叨着,声音带着哭腔。
“郎中!药!还有药吗?”一个战士看着赵铁柱越发微弱的气息,焦急地问。
老郎中苦涩地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个已经空了大半的檀木盒,里面仅剩薄薄一层“续骨生肌膏”。“这点……是保哑巴兄弟伤口不溃的最后一点了……柱子他……他伤在内腑,这药……不对症啊……”老郎中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进每个人的心。
绝望的气息,如同黑风峪终年不散的雾气,沉甸甸地压在队伍上空。突围成功的短暂振奋早已被现实的残酷消磨殆尽。前路茫茫,后有追兵,缺医少药,重伤员命悬一线……这支残军,似乎已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陈墨带着几个战士,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愕和一丝狂喜的表情!
“大哥!前面……前面有个大山坳!地方很隐蔽!而且……而且有发现!”陈墨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发现?什么发现?”李长天心头一紧,难道是官军的埋伏?
“不是官军!是……是矿!”陈墨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铁矿!露天的!品质……品质极好!还有……还有水!一条不小的溪流!”
“铁矿?!”李长天和张猛同时失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铁,就是力量!就是生存的保障!
“带路!”李长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队伍转向,跟着陈墨钻进了一条更加隐秘、几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岔道。
穿过狭窄的隘口,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呈葫芦状的山坳出现在众人面前!三面都是刀削斧劈般的绝壁,唯一的入口便是他们进来的那条隐秘小道。坳内地势相对平缓,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壁缝隙中潺潺流出,汇聚成一个小水潭,滋养着坳内相对丰茂的草地。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坳底一侧的山壁下,赫然裸露出大片大片赤红色的岩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正是露天铁矿脉!
“天……天不绝我!”张猛第一个冲了过去,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抚摸着冰冷的铁矿石,激动得浑身颤抖!“好铁!真是好铁!这成色,比官府的强多了!”
整个队伍瞬间沸腾了!绝望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发现驱散了大半!有了铁,就能打造兵器甲胄!就能武装更多的战士!就有了在这乱世中继续拼杀的资本!连担架上的重伤员们,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立刻扎营!依托山势,建立防御!”李长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下达命令,“陈墨!组织人手,就地取水,生火造饭!伤员优先!张猛!你带人,立刻清理矿脉附近的碎石灌木!准备开矿!”
“得令!”众人轰然应诺,疲惫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立刻忙碌起来。
李长天走到赵铁柱的担架旁,看着老郎中依旧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那片在暮色中泛着赤红光泽的铁矿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郎中,”李长天沉声道,“用‘续骨生肌膏’!全部!给柱子用上!”
“什么?!”老郎中和周围的战士都惊呆了!那是哑巴保命的最后一点药!而且,这药对脏腑内伤,效果微乎其微啊!
“大哥!哑巴兄弟他……”一个战士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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