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说下个月要给阿菲评优秀员工。"阿瑶把咖啡推过去,瓷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哈哈女士的睫毛颤了颤,像停驻的蝴蝶忽然煽动翅膀:"上周富士康送来表扬信,说那批学生工三个月留存率创新高。"她啜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漫开,"那些孩子给他写了联名感谢信,就贴在公司荣誉墙上。"
阿瑶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您记得上个月建筑工地闹罢工的事吗?老张他们队凌晨三点还在抢工期,阿菲哥自掏腰包买了二十箱红牛。"她伸手比划,"就堆在工地大门口,每个工人经过都能拿一瓶。"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哈哈女士突然开口,指甲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等发现问题再救火,早该学学放火的人怎么预防。"她想起上周例会,阿菲抱着磨破边的笔记本,在投影幕布前演示"农民工住宿点热力图",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他骑着共享单车跑遍半个B城标注的。
茶水间门被推开,阿菲抱着资料夹闯进来,颧骨上的晒斑在冷气里泛着浅红:"阿瑶,上次你整理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这才注意到行政主管的存在,"哈哈姐也在啊。"
"听说你给环卫工介绍兼职?"哈哈女士忽然问。
阿菲挠挠后颈:"就十几个大爷大妈,负责新开发区绿化带的垃圾分类。每天多赚三十五,够买两斤鸡蛋。"他咧嘴笑,白牙在黝黑面孔上格外醒目,"他们子女都在外地,闲着也是闲着。"
"可劳务所老李头又去王总那儿告状了。"阿瑶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嘴。
哈哈女士却笑起来,珍珠耳坠叮咚作响:"让他告去。昨天城管局张科长还问我,能不能把整个区的环卫临时工都交给咱们。"她从爱马仕手包里掏出记事本,钢笔尖悬在"公益合作"栏上方,"你那些鸡蛋钱,公司出。"
阿菲愣在原地,怀里的资料簌簌作响。阿瑶瞥见扉页上潦草的字迹:"农民工夜校课程表——防诈骗、劳动法、智能手机使用……"
"少即是多,慢即是快。"哈哈女士突然用笔杆敲了敲桌面,"当年我刚进这行,总以为把中介费提到最高就是本事。"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河,"现在才明白,真正的规矩是让所有人都有活路。"
阿菲突然正色道:"张叔他们装修队,下周要签长期合同了。"他掏出磨破的手机壳,屏幕上是泛黄的农民工身份证复印件,"我查过B城建筑工地事故率,有工伤保险的队伍比散工低七成。"
"所以你宁可少抽五个点?"哈哈女士挑眉。
"但能签三年长约。"阿菲的豫东口音在晨光里发酵,"三年后地铁通了,这些老师傅都能转成正式工。"
阿瑶看着两位前辈隔着茶水台对视,忽然想起暴雨天阿菲浑身湿透冲进公司的样子。那时他怀里护着用工合同,像护着刚出生的雏鸟。此刻阳光穿过咖啡杯上的品牌logo,在哈哈女士的珍珠耳坠上折射出细碎光斑,恍若时光碎屑。
"晚上请你俩吃火锅。"哈哈女士突然合上记事本,"老张他们队完工了,说想见见小阿菲。"她起身时裙摆扫过绿萝新抽的嫩芽,"记得带上你的薄荷膏,他们总念叨那个味儿。"
阿菲愣了半晌,突然抓起工牌往外冲:"我先去趟劳务市场!陈叔的腰伤该换膏药了……"
茶水间重回寂静,阿瑶望着考勤表上密密麻麻的工时记录,忽然明白那些看似笨拙的坚持里,藏着比任何报表都鲜活的真理。当B城塔的钟声再次敲响时,她听见哈哈女士在走廊尽头哼起豫剧选段,尾音打着旋儿飘进秋风里。
玻璃幕墙外,阿菲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给农民工发安全帽,黝黑的脖颈弯成倔强的弧度。阿瑶望着那个身影,终于懂得有些改变不必惊天动地,就像春雨润物,就像绿萝抽芽,就像这座城市地下蜿蜒的地铁线——最初不过是图纸上几条歪扭的墨线。
《茶水间的顿悟2.0》
深夜十一点的B城像块发硬的年糕,天岂中介的玻璃幕墙映着零星车灯。阿瑶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早已凉透,考勤表上跳动的光标像只焦躁的萤火虫。
"又在改方案?"哈哈女士的声音惊得她鼠标脱手,珍珠耳坠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阿瑶慌乱合上笔记本电脑:"没……就整理下季度排班。"可她面前摊开的《职业规划测评表》早已出卖一切,红笔圈出的"缺乏持久性"像道血口子。
"上周让你跟的医疗器械招聘单,黄了吧?"哈哈女士径直泡起玫瑰花茶,热水注入玻璃壶时腾起白雾。
阿瑶肩膀耷拉下来:"客户说我不够专业,连呼吸机型号都记混。"她抠着美甲边缘起翘的封层,"这个月第三个夭折的项目了。"
茶水间突然安静,只有烧水壶咕嘟作响。阿瑶望着雾气里哈哈女士模糊的面容,突然哽咽:"姐,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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