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碎冰碴子。
陆醉川被老头拽着往庙外跑,怀里的城隍印烫得他心口发疼,那温度不似寻常灼热,倒像有活物在皮肤下啃咬。
他踉跄着回头,正撞进赵霸天圆睁的虎目里——这位青帮老大抄着木棍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青筋暴起的狠劲。
"老东西,你倒是说个明白!"赵霸天扯着嗓子吼,声音撞在破庙残墙上又弹回来,"九十年前的劫?
九十年前我爷爷还没断奶呢!"
老头没接话。
他的灰布棉袍下摆沾着雪水,跑得比年轻人还快,可陆醉川注意到他每跑三步就要踉跄一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绳子拽着后腿。
直到一行人冲出门槛,陆醉川的靴子碾上雪面的刹那,他整个人突然定住了。
雪地上的脚印。
很小,像三四岁孩子的鞋印,却每一步都陷进雪地三寸有余。
冰壳子下的碎布泛着暗红,陆醉川蹲下身,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抠开冰层——褪色的红布角上绣着半朵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是他娘亲手缝的。
那年他五岁,发了高烧,他娘把这红肚兜塞进他被窝,说能挡灾。
后来兵荒马乱,他被人贩子拐走时,怀里就剩这半块布角。
"小川?"沈墨寒的手搭在他肩上。
她的指尖凉得像玉,可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颤,"这脚印......在动。"
陆醉川抬头。
方才还静止的小脚印正缓缓向前延伸,每延伸一步,冰壳下的红布就多一分鲜艳,仿佛被鲜血重新染过。
庙外的雪幕突然翻涌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云层,碎雪打着旋儿凝成黑红色的雾,裹着腐肉的腥气扑过来。
"退!
退进庙!"老头突然转身,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庙门门环。
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在铜环上洇出小红点,"血食鬼潮要破封了!
墨寒,快用桃木剑镇门楣!
小九,画定魂符封四角!"
沈墨寒反应极快,百年桃木剑出鞘时带起一道青芒,"嗤"的一声钉入门楣中央。
小九盲眼上的白缎无风自动,她手腕轻抖,判官笔蘸着舌尖血凌空疾书,四张泛着金光的符纸"啪"地贴在庙墙四角。
赵霸天把木棍往地上一杵,反手摸出怀里的柳叶镖:"林大侠,你守左边窗;老子守右边,来多少鬼都捅成马蜂窝!"
林大侠没说话,抽出腰间铁剑往雪地里一插。
他的剑穗是血红色的,此刻正诡异地逆着风向飘动,"有活物在吸人气。"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不是普通邪祟。"
陆醉川握紧城隍印。
那方青铜印上的云纹突然泛起暖光,照得他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印里传来细碎的呢喃,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庙里那口老钟被风吹得轻响。"是香火被啃食的声音。"老头突然开口,他不知何时摸出个缺了口的酒碗,仰头灌了口烧刀子,"九十年前,这一带的城隍庙被血食鬼潮掀了顶。
那些东西专吃活人香火,连城隍的神位都能啃出窟窿......"
"轰——"
庙门被撞得剧烈晃动。
沈墨寒的桃木剑嗡鸣起来,青芒骤弱。
陆醉川看见门缝里挤进来几缕黑红雾气,雾气凝聚成半透明的骨架,披着皱巴巴的人皮,眼眶里燃着两点幽绿的火。
赵霸天的柳叶镖"咻"地飞过去,穿透骨架时却像扎进了水里,只溅起几点黑血。
"阴兵!"林大侠铁剑挥出,剑气劈开一团黑雾,"但魂体被血咒污染过,普通杀招没用!"
小九的判官笔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她盲眼上的白缎滑落到颈间,露出一双覆着金纹的眼睛——那是无眼判官觉醒后的法相。"因果锁!"她清喝一声,笔尖点地,地面裂开金色纹路,将扑过来的骨架牢牢锁在原地。
陆醉川趁机挥出城隍印,青铜光芒所过之处,骨架发出刺耳的尖啸,碎成漫天黑灰。
"好手段!"赵霸天咧嘴笑,又摸出三把柳叶镖,"老子就说跟着小川混——"
"小心!"沈墨寒突然拽住他后领。
一柄黑尺从黑雾里破空而来,擦着赵霸天耳边钉进墙里,木尺上刻满歪扭的梵文,正"滋滋"冒着青烟。
"血魔殿的阴魂尺。"沈墨寒盯着墙里的木尺,脸色骤沉,"他们没走。"
陆醉川回头。
庙后的阴影里,血魔殿主倚着断墙,胸口的血窟窿还在渗黑血,却笑得像捡了金元宝。
黑袍使者站在他身侧,半边脸焦黑,另半边却泛着病态的潮红——显然用了禁术强行恢复。"陆兄弟好本事。"血魔殿主拖长了声音,"不过这血食鬼潮可是好东西,吃干净这方圆百里的香火,别说城隍传承,就是阎罗殿的判笔都能给你舔出来......"
"放屁!"赵霸天抄起木棍就要冲,被林大侠一把拦住。
林大侠的铁剑仍指着前方的阴兵,可眼角余光始终锁着血魔殿两人,"他们在等鬼潮冲垮我们的防线,再坐收渔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