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雾气在周身翻涌,苏隐的靴底触不到实地。
他抬头时,那些曾被符文碎片割裂的穹顶裂隙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光片在虚空中漂浮——那是他的记忆。
现代相馆的檀木柜台、青牛部落第一晚的篝火、第一次用算筹推演凶兽潮时颤抖的指尖、灵狐为他渡灵气时睫毛上凝的霜……每一幅画面都像被剥去了时间的壳,在雾气里明明灭灭。
对面的"苏隐"踏雾而来,玄色衣袍与他如出一辙,唯有眼尾多了道暗红纹路,像被血浸过的墨线。"还在看这些?"它的声音比苏隐低了半度,带着砂纸摩擦般的刺响,"你以为自己是棋手?
不过是被天道攥在掌心的棋子。"
苏隐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刚才被因果锁拽出的"局中局",此刻正像团萤火般浮在他指尖——那是他九百年前布下的最后一重变数,故意用半真半假的推演掩盖的真实意图。"如果是剧本,"他抬头时眼底映着记忆光片的碎片,"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变量"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它抬起手,虚空中某片光片突然膨胀,正是三百年前那个雪夜:灵狐裹着狐裘蹲在他草庐外,睫毛上沾着雪花,将最后一口灵气渡进他嘴里时,哈出的白气模糊了两人的脸。"她本该死在那场寒潮里。"它的指尖划过光片边缘,画面里的灵狐突然捂住心口,鲜血从指缝渗出,"是你用《九元相天诀》篡改了她的命理线。"
苏隐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那夜灵狐的手有多凉,记得她濒死时说"看看天地容不容得下算师的野心"时,眼底比雪更亮的光。"所以呢?"他的声音很轻,"你要告诉我,是天道让我救她?
还是说......"他指尖的萤火突然暴涨,将那片光片烧成灰烬,"是你怕我真的算出什么?"
虚空中传来闷响,像是有巨物在翻涌。"变量"的衣摆被无形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它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你查过量劫节点图,知道祖巫会陨落、妖帝会失势、人族会崛起——可你知道这些是谁画的图?"它猛地指向苏隐背后,"是我!
是天道!
是这方天地最古老的意志!"
苏隐转身。
雾气深处浮现出一双眼睛,比之前更庞大,更浑浊,像是被无数岁月磨蚀的青铜镜。"欢迎来到真实。"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苏隐听清了,每一个字都像从地脉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岩石摩擦的钝响,"你以为自己在布局?
不过是在补全我留下的裂隙。"
"裂隙?"苏隐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的萤火突然变得滚烫。
他想起太初石髓上那张人脸睁开眼时的沧桑,想起系统奖励的"量劫节点图"里总缺了最后一个标记——原来不是缺,是被刻意藏起来了。
"变量"趁他分神,突然抬手。
苏隐眼前的记忆光片全部倒转:灵狐的灵气倒流回她体内,她踉跄着后退;青牛部落的篝火熄灭,凶兽潮的爪印从地面消失;现代相馆的门被风撞开,他手中的铜钱卦盘跌落在地......
"你每一次改变,都是在让轨迹更接近我想要的样子。"它的声音里带着怜悯,"就像现在,你以为在对抗我,其实是我在推你走到这一步。"
苏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九元相天诀》的功法路线正在扭曲,原本清晰的命理线被染成了灰色。
但他没有急着推演——九百年的布局让他明白,当所有推演都指向一个结果时,最危险的反而是"相信推演"。
他突然闭上眼。
混沌气从太初石髓里涌出,顺着经脉漫过全身。
那些试图篡改他记忆的力量触到混沌气,像雪落在热铁上般嘶嘶作响。
他想起第一次用算筹为部落卜算时,老祭师拍着他肩膀说"算天容易算己难";想起灵狐第一次见他时,歪着头问"算师的命,是谁在算";想起三百年前雪夜,灵狐的血滴在他手背上,温度比任何推演都真实。
"原来如此。"他睁开眼时,眼底的浑浊尽去,"你能篡改我的推演,却篡改不了我的选择。"
虚空中的古老意志发出低吼。"变量"的身影开始扭曲,它伸出手想要抓住苏隐,却见苏隐指尖的萤火突然炸裂,在两人之间撕开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缝。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妖都。
翠羽捏着风影送来的竹简,指尖几乎要刺破竹片。
竹简上的血字还未干透:"巫族残部联合古神后裔,三日后抵北荒,目标天机碑。"她抬头看向殿外,妖庭的玄鸟旗正被风卷起,露出旗面下斑驳的旧痕——那是百年前她父亲与妖帝争权时留下的箭伤。
"调青鸾卫去北荒隘口。"她将竹简递给一旁的侍女,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说今天的膳食,"玄龟营守天机碑外围,赤鳞军......"她顿了顿,"赤鳞军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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