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的车是在清晨七点整开进云州的。
林昭站在出租屋窗前，看着三辆黑色轿车拐进区政府大院，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
他摸了摸兜里的老笔记本，父亲照片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被体温焐得温热——三天前收到省纪委短信时，他就猜到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叮——"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沈清欢发来的消息："调查组直接去了市规划局，李明杰的办公室门反锁半小时了。"
林昭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
他昨天刚把唯一一件正装送去干洗，此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衫，倒真像个被停职的小科员。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昨晚系统提示"项目截胡事件"完成度跳到95%时，他盯着屏幕上浮动的进度条，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做官要像撑伞，伞面要硬，伞骨要直。"
市规划局十三楼，李明杰的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
"什么叫'配合调查'？"他攥着被约谈通知的手在发抖，指节捏得泛白，"我分管项目十年，哪个不是按程序走的？"
对面的年轻纪检员垂眸翻资料，钢笔尖在"宏盛置业"的批注上顿了顿："李处长，我们在陈总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段录音。"
空气骤然凝固。
李明杰后颈的汗顺着衬衫领口往下淌，他想起上周三晚上，自己在陈总车里拍着对方肩膀说"兄弟，这项目你让一步，年底分红少不了你的"，想起陈总当时推了推金丝眼镜，说"李处长，我这人轴，只认合同不认人"。
"你...你们非法取证！"他抓起桌上的汝窑茶盏砸向墙面，青瓷碎片溅在纪检员脚边，"我要见你们领导——"
"李处长。"纪检员终于抬头，目光像把刀，"监控已经拍下你损毁公物的画面了。"
林昭是在上午十点接到区政府电话的。
电话那头是周正国秘书，语气比平时客气三分："林科员，赵局长让您立刻去市政府第三会议室。"
他推开会议室门时，正撞上赵局长拍桌子的动静。"这个项目烂尾三年，拖欠工程款两千万，要不是小林把招投标文件翻了十七遍，把资金流向图做成三维模型，谁能看出宏盛置业是空壳公司？"赵局长的茶杯在桌上震得叮当响，"现在有人说他越级上报？
我看该查查是谁捂着盖子不让报！"
会议桌旁坐着七八个部门负责人，有人低头翻材料，有人用指尖敲着桌面。
林昭注意到，平时总跟李明杰抽烟的城建局张副局长，此刻正盯着自己胸前的工牌发愣——那工牌他停职时就摘了，今早出门前又擦得锃亮。
"老周。"赵局长突然转向青阳区区长，"我建议恢复小林的职务，让他进项目重评小组。"
周正国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林昭："我同意。
小林立功了，该用。"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昭站在门口，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金格子，突然想起三天前顾轻语发给他的《云州时报》截图——标题是《被停职的科员，画出了两千万的资金黑洞》。
那时他盯着屏幕笑，现在这笑还挂在嘴角，只是更沉了些。
下午两点，林昭回到区政府办公室。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时，他正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工作笔记。"项目截胡事件完成度98%。"淡蓝色的虚拟屏幕浮现在眼前，"即将解锁【跨部门协作】权限，可直接对接市发改委、商务局等五个核心部门。"
他伸手碰了碰屏幕，权限说明像涟漪般扩散。
父亲常说"官小责任不小"，现在他终于明白，所谓责任，是能把每个部门的力量串成线，织成网，兜住那些该被兜住的公平。
"叩叩。"
林昭抬头，看见陆明鸢倚在门框上。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丝绒裙，珍珠耳坠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光，手里还提着个牛皮纸袋——是他上周提过的，区图书馆的《云州新能源产业规划汇编》。
"现在不只是怕得罪人的小科员了？"她晃了晃纸袋，嘴角扬起个弧度。
林昭站起身，接过袋子时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三天前在他办公室，她拽住他衣袖时的温度突然涌上来，比此刻窗外的阳光更烫。"我只是想让公平回来。"他说，"这次，它真的来了。"
陆明鸢盯着他后颈翘起的碎发，突然笑出声："那下次查黑幕，记得叫我——明远集团的法务部，比你想象中能打。"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省纪委的人刚才去了宏盛置业的注册地址。
那地方...是间废品回收站。"
林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低头翻开系统界面。
进度条已经跳到99%，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100%爬。
他刚要退出，屏幕边缘突然跳出一行新提示："检测到潜在政治危机——"
提示框还没完全展开，办公室电话响了。
林昭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市纪委办公室。
他理了理衬衫下摆，按下接听键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扑向更高处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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