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如同搁浅在异星海滩的金属巨鲸,悬浮在由无数方言文明碎片构成的斑斓星云之中。粤语龙吟山脉的苍莽回响,吴语水乡星湖的柔波细语,闽南语歌仔戏台的铿锵锣鼓,交织成一片宏大而驳杂的“古音遗境”背景音。然而,这背景音中蕴含的,是对不速之客的深深戒备。几道强大的意识体意念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锚定方舟,带着审视与质疑,更带着一丝源自本能的排斥——这艘船,带着“正字法”的伤痕和亡魂的悲泣,本身就是混乱与污染的代名词。
“外来的铁船,汝等气息驳杂,死气与异种文字交缠,更沾染‘正字法’之恶臭!速速表明来意,否则休怪‘古音遗境’驱逐!” 粤语意识体的意念如同低沉的龙啸,震得舰桥舷窗嗡嗡作响,九声调值波纹在虚空中隐隐显现,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威压。
“驱逐?太便宜它们了!” 闽南语意识体的意念火爆直接,如同拍岸惊涛,“阮看它们舰尾喷出的火,烧的是《考工记》的字!那是工匠之魂!被它们当柴烧!还有那石化的伤,分明是被‘正字法’的毒牙咬出来的!讲不清楚,今日就试试阮‘八音’叠浪的滋味!” 话音未落,方舟前方一片星云骤然翻腾,凝聚出八个由纯粹方言声波构成的巨大音叉虚影,音叉之间能量激荡,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吴语意识体的意念则如同绵里藏针的水流,悄然渗透扫描着方舟的每一寸字化伤痕:“汝舰深处,有焚书之劫的余烬悲鸣…亦有…被强行抹杀的众生执念…怪哉,怪哉。汝等究竟是屠戮者,还是…同病相怜的流亡者?” 柔美的声线带着冰冷的探究,试图剖析方舟的本质。
舰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引擎喷口,燃烧的《考工记》文字洪流——“轮人”、“舆人”、“匠人”——依旧在倔强地喷涌,但其指向性在人马座旋臂方向的坐标却愈发清晰稳定,仿佛一根无形的磁针,无视周围的纷扰,死死指向遥远的归宿。然而,此刻的方舟,连维持基本姿态都显得吃力。
“舰长!它们的精神扫描强度在指数级提升!‘古音回响’仪式能量读数爆表了!” 王磊捂着眼睛,指缝间渗出细微的血丝,右眼的量子公式流在方言规则强大的干扰下剧烈扭曲闪烁,“它们在强行解析我们!把我们的存在形态、能量构成、甚至…记忆碎片,都纳入它们的古音规则体系进行‘审判’!防火墙撑不住这种层面的规则共振!”
仿佛印证他的话,舰体猛地一震!尤其是左舷那片巨大的、早已化为死寂岩石的“山”字化石区域,在外部古音规则的共振扫描下,表面那些龟裂的甲骨文“受”、“苦”、“囚”、“戮”骤然亮起惨白的光!那不是生机,而是被强行唤醒的痛苦回响!化石深处,被宁远以自身精神勉强封存的、源自楚明阳的极致痛苦记忆,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烈地沸腾、尖啸起来!
“呃啊——!” 医疗舱内,深度昏迷的楚明阳身体如同被电击般弹起,又重重落下。他肩胛骨位置,那组纤细精巧的女书密码字符,在剧烈的痛苦刺激下,如同烧红的烙铁,亮得刺眼!密码指向的坐标信息——观测者母舰内造字台投影的核心禁锢点——几乎要破体而出!
舰桥角落,林玥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剧烈颤抖。覆盖她大半张脸庞的银白色律令纹路,在方言古音规则与舰内痛苦记忆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活物般蠕动、增殖!冰冷的金属光泽正迅速向她的脖颈和手臂蔓延,要将她彻底铸成一尊没有生命的乐俑。她的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银白死寂中,一点微弱的、属于她自我的灵光正在被无情的律令潮汐淹没。
就在这内忧外患、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突然从方舟舰体深处那些字化最严重、布满焦痕的缝隙中弥漫开来!是那些早已沉寂、融入《永乐大典》洪流的焚书儒生意念!它们在进入这“古音遗境”后,竟被这片由无数未被“雅言”、“官话”消灭的方言碎片构成的环境所滋养,如同干涸河床下遇到甘霖的种子,悄然复苏!
“且慢动手!”
一道苍老、悲怆却带着不容置疑学术威严的意念,骤然在所有方言意识体的精神层面响起!这意念并非来自方舟指挥系统,而是直接从方舟外壳上那些焦黑的字化纹路中投射出来,凝聚成一位身着残破儒袍、面容模糊但眼神灼灼的老者虚影!他站在龙吟山脉与水乡星湖之间,直面那些强大的方言意识体。
“诸位古音遗民!” 老儒生的意念带着焚书坑的烟尘气息,却异常清晰,“此舰,非敌!舰中所载《括地志》灵光,乃上古地脉真文,非‘正字法’所能容!正是尔等古音遗境之天然盟友,乃‘正字法’暴政之克星!”
“克星?” 粤语龙吟带着疑惑的震颤,“吾等观其舰,字化扭曲,伤痕累累,自身难保,何谈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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