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之境温暖的回响彻底断绝,方舟残骸如同一具冰冷的钢铁浮尸,在无垠的虚空中滑行。身后是永恒的黑暗,前方,是“遗忘回廊”那片被标注为深红的死亡禁区。那道由燚燃烧自身灵光点燃的星梭指引光束,是这片绝望深空中唯一的灯塔,笔直地刺向前方,却在距离遗忘回廊外围尚远的地方,被宁远强行下令关闭。
“光束太强,是活靶子。”宁远的声音在冰冷的舰桥里回荡,面甲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众人,“我们得变成一块‘垃圾’。”
牺牲感染区切除产生的大量扭曲金属碎片,此刻成了唯一的掩护。王磊强忍着右眼深处公式流的灼痛,精准计算着角度和速度。李慕白操控着仅存的两台姿态引擎,进行着最细微的喷口调整。每一次微小的喷射都伴随着舰体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撕裂声如同垂死的哀鸣。方舟庞大的残骸笨拙地、无声地旋转、偏移,最终巧妙地嵌入那片由自身剥离的、被熵的混乱力量污染过的金属垃圾流中。
“非必要系统…全部下线!”王磊的声音干涩,手指在布满裂痕的控制面板上划过。主引擎彻底沉寂,维生系统压缩至仅维持最低生存线,灯光熄灭,连那维系着最后希望的星梭指引光束也黯然消失。整个舰桥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只有几盏应急指示灯和扫描仪屏幕散发着幽绿、暗红的光晕,映照着一张张惨白而凝重的脸。
绝对的静默降临。空气循环系统几乎停止,舱内温度急剧下降,呵气成霜。氧气存量在缓慢而坚定地下降,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奢侈。林玥裹紧了单薄的衣物,将陷入僵直、核心荆棘锁链布满裂痕的燚小心地拢在怀中,试图用天孙锦残片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去温养它,但银灰色的荆棘字符依旧冰冷,排斥着一切外来的抚慰。只有当她偶尔将燚靠近同样沉寂的女红星梭时,荆棘锁链上的细微裂痕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仿佛某种沉睡的共鸣被触动。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寒冷中,方舟残骸伪装成一块巨大的、被字化污染侵蚀的宇宙废料,随着垃圾流的轨迹,无声无息地飘向遗忘回廊那无形的边界。
* * *
死寂。绝对的死寂。
当方舟的残躯真正滑入遗忘回廊外围的空间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息静默力场”如同粘稠的胶质,瞬间包裹了所有人。不仅仅是外部通讯被彻底屏蔽,连思维都仿佛陷入了泥沼。每一次思考都变得异常艰难,大脑像是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运转滞涩。舰桥内,连仪器的嗡鸣声、气体流动的细微声响都被这诡异的力场压制、吸收,只剩下船员们压抑的、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的闷响。
舷窗外,是令人心悸的景象。没有星辰,没有光芒。虚空中漂浮着大量被“正字法”逻辑滤网“梳理”过的文明残骸。一艘艘庞大的星舰被凝固在字化到一半的瞬间——船头是流畅的合金线条,船尾却扭曲成冰冷的、标准化的几何方块;巨大的思维晶体如同破碎的钻石,内部冻结着模糊不清、被强制抹去细节的意识残影;甚至还有碎裂的行星碎片,其表面光滑如镜,只剩下完美的球体、立方体、锥体等毫无生气的几何形状,所有地质特征、生命痕迹都被彻底“规整”抹除。这里是一个被精心“格式化”的宇宙坟场,埋葬着无数被判定为“冗余”、“错误”、“无序”的文明信息。
在这片死寂的坟场中穿行,偶尔,一丝极其微弱、充满绝望和不解的意念碎片会穿透静默力场的缝隙,如同幽灵的低语,直接撞入船员们的脑海:
“*…为什么…抹去…我们的歌谣…*”(一段悠扬却戛然而止的古音)
“*…星辰的轨迹…不是那样…计算…*”(带着数学家被颠覆信仰的崩溃)
“*…母亲…最后的…名字…*”(一个被彻底抹消个体标识的悲哀呼唤)
这些回响碎片一闪而逝,却比任何实质性的攻击更能侵蚀人心,提醒着他们正身处何等恐怖的绝境。
* * *
王磊右眼的量子公式流在静默力场中艰难地运转,维持着对航向的记忆和对周围环境的扫描。他无法忘记切除爆炸时,熵那微弱却清晰的求救意念——“…不…想…消失…帮…存续?…”这与他认知中纯粹的混乱造物截然不同。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熵的光粒,被震飞后,是否还在舰内某个角落?
趁着方舟飘过一片相对空旷的死亡区域,王磊冒险启动了右眼自带的、极其微弱的局部量子扫描。扫描波束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舰桥深处那片因爆炸而狼藉不堪的角落——断裂的线缆、融化的仪器外壳、烧焦的绝缘材料…
嗡…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异体字能量波动反馈回来!不是之前那种狂暴扩散的混乱迷雾,而是一种内敛的、带着某种奇异吸附感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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