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冰冷的雨声和外面世界腐朽的铁锈气息。门轴刺耳的“嘎吱”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垂死野兽的最后呻吟。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逼仄杂乱。
一盏光线柔和的白炽灯悬挂在低矮的顶棚中央,照亮了大约二十平米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干燥草药和陈旧纸张混合的奇特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隔绝尘嚣的沉静感。四壁被嵌入式的原木书架占据大半,书架上塞满了厚重的书籍——医学大部头、泛黄的古籍、卷了边的线装书,甚至还有几册外文封面的神秘学图册。书籍的间隙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形态奇特的植物根茎、风干的昆虫,或是颜色深沉的矿物结晶。角落里,一张铺着洁净白布的单人床紧挨着一个小型器械柜,柜子里放着血压计、听诊器等基础医疗用具,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但造型古朴的银针和瓷瓶。另一侧则是一张宽大的老式实木书桌,上面堆放着摊开的笔记、墨水瓶和一支插着几支毛笔的青瓷笔筒。
这里不像诊所,更像一个隐居学者的书斋与药庐的结合体。
林衍靠在冰冷的铁皮墙壁上,身体微微发抖。湿透的雨衣沉重地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脊椎不断上窜。强行压制“视界”的反噬和与那非人之物遭遇的冲击,如同两柄重锤轮番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太阳穴的钝痛如同顽固的鼓点,每一次搏动都提醒着那深渊凝视的代价。他勉强支撑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房间的主人。
苏晚晴脱下被雨水浸湿的外套,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走到书桌旁,从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瓷瓶。拔开软木塞,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苦味的药香瞬间逸散开来,竟奇异地驱散了林衍脑中一丝混沌。
“把这个喝了。”苏晚晴将瓷瓶递到林衍面前,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却落在林衍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严重受损的古董,“能暂时压制你精神层面的震荡,缓解神经痛。但只是压制,不是治愈。”她顿了顿,补充道,“‘视界’的代价是烙印在灵魂上的磨损,只能靠你自己去适应和平衡,外物只能缓解表象。”
林衍没有犹豫,接过瓷瓶。入手温润微凉。瓶中药液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近乎透明的淡青色。他仰头,将冰凉的药液一饮而尽。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紧接着是强烈的辛辣感直冲鼻腔和脑门,呛得他几乎咳嗽。但很快,一股温和的清流仿佛从胃里升起,沿着四肢百骸扩散,如同清凉的泉水冲刷过灼热的河床。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剧痛虽然并未消失,但确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按捺下去,从疯狂的撕扯变成了沉重的钝感。混乱的思绪也仿佛被梳理过,虽然依旧疲惫不堪,但至少清晰了许多。
“谢谢。”林衍的声音依旧沙哑,他将空瓷瓶递回,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晚晴。这个自称法医的女人,她的秘密显然比她解剖过的尸体还要多。“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你……”
苏晚晴接过瓷瓶放回原处,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极其厚重、封面是某种暗色皮革、边角磨损严重的典籍。书页在她手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指尖划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如同某种扭曲符号般的古老文字和手绘的、令人不安的怪异生物图鉴。
“那东西,在古老的卷宗里,被称为‘蚀影’。”苏晚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叙述秘辛的肃穆,“它们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规则’被扭曲后诞生的污秽残渣。通常依附于强烈的负面情绪、混乱的能量场,或者……某些被‘污染’的‘异禀’造物而生。”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刺向林衍,“老刘头死状诡异,肢体扭曲,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拧碎。那正是‘蚀影’侵蚀现实、扭曲物理规则的典型特征。它们憎恶秩序,吞噬生命能量,留下纯粹的混乱。”
“污染?异禀造物?”林衍捕捉到关键点,心脏猛地一沉,“那个银环?”
“嗯。”苏晚晴合上沉重的典籍,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个银环,就是饵,也是囚笼。它本身可能是一件蕴含特殊力量的‘异禀’器物,或者被某种力量污染成了‘锚点’。老刘头把它当‘证据’带在身上,就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最亮的火把,吸引着‘蚀影’这种追逐混乱的飞蛾。他的恐惧、他身体的衰败气息,都是‘蚀影’最好的温床。”她的语气冰冷而精准,如同在分析一份病理报告,“他以为自己握着筹码,却不知那是催命符。”
林衍沉默,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老刘头的惊恐面容,他语无伦次的求救电话,他蜷缩在泥泞中的扭曲尸体……一切都有了更恐怖的解释。他成了某个冰冷棋局中,一颗微不足道、被随手碾碎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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