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底部,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乌鸦群骤然离去,带走了那令人疯狂的嘶鸣与扑翼声,却留下了更深的死寂。这死寂并非安宁,而是被啃噬殆尽的真空,是恐惧沉淀后的粘稠。冰冷的空气仿佛被无数飘落的黑色羽毛和溅落的、混杂着幽蓝磷光的暗红血滴塞满,每一次呼吸都强行灌入浓烈的铁锈腥气、甜腻的腐臭和硫磺的灼烧感。
夏栀蜷缩在冰冷的岩壁角落,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布偶,仍在无法控制地痉挛。剧烈的呕吐耗尽了她的体力,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呜咽。她的目光空洞地投向那片狼藉之地——破碎的衣物浸泡在粘稠血泊中,几块惨白的骨茬刺眼地散落,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昭示着吴桐彻底的、非人的终结。那片象征着毁灭的暗红,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无限放大,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林衍靠在岩壁上,冰冷的石壁硌着后背,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右肩的剧痛和精神裂痕处残留的污染刺痛,此刻都麻木了,被一种更深、更沉重的冰冷所覆盖——那是目睹人性在深渊边缘被彻底碾碎后的无力与荒谬。他救回的不是同伴,而是一个被污染献祭的祭品。精神裂痕深处,被强行压抑的愤怒、悔恨、绝望如同冰层下的熔岩,疯狂地冲击着理智的薄冰,视野边缘幽蓝的噪点如同鬼魅般闪烁。
“……匣……子……”一个比矿坑风声更微弱、却如同冰针刺破死寂的声音响起。
是苏晚晴!
她竟再次睁开了眼睛!灰败的脸色如同蒙尘的石膏,干裂乌紫的嘴唇翕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旧风箱般的嘶哑,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然而,她的眼神,在涣散的边缘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属于职业本能的锐利!这锐利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和那象征毁灭的血泊,死死钉在吴桐被吞噬前、那条骨折左腿拖行路径的尽头!
那里,在冰冷的矿渣与暗红血污的交界处,静静躺着一个物件——半个巴掌大小,扁平,暗沉如古旧的黄铜,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岁月和磕碰留下的几道浅痕,在昏沉的光线下反射着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金属冷光。
一个铜匣?吴桐身上掉落的?
林衍的心脏猛地一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铜匣在遍地狼藉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
“嘎——!!!”
一声刺穿耳膜的厉啸在鸦群离去的方向骤然炸响!是那只白翎头鸦!它如同地狱的信使,在矿坑边缘的阴影上空盘旋,惨白的翎羽在昏暗中异常醒目。它尖锐的喙上,赫然叼着一小截沾满幽蓝磷光的、惨白的人类指骨!那磷光在阴影里幽幽闪烁,如同来自深渊的嘲讽。
随着这声尖啸,已经飞至矿坑边缘废墟上空的庞大鸦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无数双暗红色的眼睛如同地狱的星群,瞬间锁定了矿坑底部岩壁下的三人!那股被血腥激起的、混乱而贪婪的暗灰色能量场,如同倒悬的乌云,轰然压下!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呃……”苏晚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呻吟,眼神中的锐利被巨大的急迫取代。她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在那个暗黄铜匣上!“……拿……快……”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在燃烧最后的生命。
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思考!
林衍的瞳孔因那铺天盖地的鸦群阴影而骤然收缩,但苏晚晴眼中那濒死燃烧的急迫,如同最后的火星点燃了他!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麻木!精神裂痕处的混乱被一股绝境求生的本能强行压下!
“趴下!”他朝夏栀嘶吼,同时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猛地一撑地面,身体如同受伤的豹子般弹起!无视右肩撕裂般的剧痛,无视视野中疯狂闪烁的幽蓝噪点,他朝着那片死亡血泊的边缘——朝着那个暗黄铜匣——发起了冲锋!
扑棱棱棱——!!!
头顶,黑色的死亡之云开始俯冲!翅膀拍打空气的闷响如同死亡的鼓点!尖锐的嘶鸣汇成刺耳的洪流!
林衍的每一步都踩在粘稠冰冷的血泊和滑腻的羽毛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嗤”声。浓烈的血腥腐臭几乎让他窒息。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脚边那些刺目的骨茬,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那个铜匣上。俯冲鸦群的阴影已笼罩头顶,死亡的劲风撕扯着他的头发!
就在一只利爪几乎要抓到他后背的瞬间!
他猛地扑倒在地,一个翻滚,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那个冰冷沉重的铜匣!入手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金属、陈年书卷和冰冷尘埃的气息,透过指尖传来。
几乎在抓住铜匣的同时,他感觉一道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划开皮肉般的意念波动,从矿坑边缘的阴影里(“医生”的位置)骤然扫过!目标直指他手中的铜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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