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能量自爆的余波如同沉重的幕布缓缓落下,却带不走那弥漫在狭小空间里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掺着玻璃渣的粘稠毒液。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混合着血肉焦糊、内脏腐败、强酸腐蚀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污秽气息——死死地扼住幸存者的咽喉。应急灯早已熄灭,唯一的光源是从被爆炸堵塞了大半的洞口缝隙处顽强透入的、惨淡而扭曲的微光。这光线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将满地狼藉映照得更加触目惊心:暗紫色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粘稠脓血,散落各处、无法辨认的焦黑碳化物,墙壁上大片大片如同地狱泼墨般的腐蚀污迹,以及蜷缩在角落阴影里、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的、仅存的三个幸存者空洞而麻木的脸庞。
林衍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裂痕的墙壁,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的贯穿伤被污秽沾染,麻木中透着钻心的灼痛;右肩胛被短刃刺穿的地方,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般震动着伤处,鲜血浸透了残破的衣衫,带来失血特有的冰冷眩晕感;更深处,视界崩塌后的混沌感如同永不停歇的噪音,在精神深处嗡鸣震荡。他艰难地抬起染血的右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沫,冰冷的视线如同探照灯,在死寂的避难所内扫过。
周锐…连同那个被他拖入地狱的持刃者,已经彻底化为了地上那片焦黑的污迹和无法辨认的碎块。那个平日里油滑市侩、贪生怕死的小商人,最终用最惨烈、最污秽的方式,燃尽了自己,为身后的人争取了最后一丝喘息。林衍的目光在那片焦黑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沉重的、如同浸透了冰水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视线移动。夏栀蜷缩在另一处角落的阴影里,如同被狂风摧折的花枝。她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额角那道伤口边缘,之前狂跳的紫金光丝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死气沉沉的深褐色痂痕。她那只被林衍捏碎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无力地搭在身侧,另一只空着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半截焦黑的骨片残骸就掉落在她手边不远处的污秽中,暗淡无光。她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唔…”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因恐惧而变调的呜咽。是那个仅存的、抱着母亲尸体、之前彻底吓傻的小女孩。她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受惊过度的小兽,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她那只之前紧攥着紫金苔藓碎片的手,此刻无力地摊开着,掌心空空如也——那片指甲盖大小、曾闪烁过微光的碎片,在周锐自爆的巨大冲击和混乱中,早已不知去向。只有掌心残留的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污秽完全掩盖的紫金印记,证明它曾存在过。
林衍的目光扫过小女孩,又掠过另外两个缩在更深处、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灵魂的幸存者。冰冷的理性在混沌的脑海中艰难运转:夏栀重伤濒死,急需救治,否则撑不过几小时;剩下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带伤,精神濒临崩溃;洞口虽然被爆炸暂时堵塞,但外面还有“衔尾蛇”的追兵,信号发射器的红光可能还在顽强闪烁,暴露着他们的坐标!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必须立刻转移!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律,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痛楚和疲惫。他撑着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摇晃着站了起来。断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阵阵发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锁定那个被爆炸堵塞了大半、依旧有惨淡光线透入的洞口。
洞口处堆积着大量焦黑的碎石、扭曲断裂的钢筋和融化粘连在一起的金属板残骸,像一具庞大怪物的狰狞内脏被胡乱塞在通道里。缝隙狭窄,仅容一人勉强匍匐通过。外面死寂一片,只有风穿过废墟缝隙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低沉呼啸,听不到追兵的脚步声,但这死寂本身,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心悸。
林衍拖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污秽和冰冷的灰烬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他来到洞口,没有立刻尝试通过,而是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沾满污迹的障碍物上,屏息凝神。
死寂。
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心跳。
但这死寂,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追兵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可能正在重新集结,可能正在调集更强的火力,可能…已经封锁了外围所有的通路。冰冷的判断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神经。
他缓缓收回耳朵,冰冷的视线扫过空间内仅存的几人。最终,落在了那个蜷缩着的小女孩身上。他需要一个探路的。一个能穿过缝隙、确认外面暂时安全的“眼睛”。那两个成年幸存者早已吓破了胆,眼神涣散,指望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有这个孩子…虽然恐惧,但之前关灯的举动证明她还有一丝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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