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人的目光重新落回老李身上,异色双瞳中没有任何鼓励或煽动,只有纯粹的、基于逻辑的判断。“你们是目前距离最近、唯一具备初步净化能力的节点维护者群体。北仓内部并非所有人都被彻底转化,仍有少数精神异常坚韧的个体在污染核心区挣扎,如同风暴中的烛火。他们是潜在的净化突破口,也是阻止锈蚀彻底吞噬锚点的最后机会。”
他抬起右手,那只覆盖着紫金色活体金属组织的手掌在半空中虚划。这一次,不再是引导术式的模型,而是一幅由纯粹光流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结构图!图中清晰地标注出北仓避难所的入口、通道、主要聚集区,以及几个被高亮标记、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巨大暗红色光团——那显然是锈蚀污染最浓郁的核心区域!而在其中一个核心区域的边缘,几个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紫色光点正在顽强地闪烁!
“这是北仓内部的实时能量拓扑图。”倒吊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暗红区域是污染核心,绝对禁区。你们的任务,不是强攻净化核心——那等同于自杀。目标是这里——”他的指尖点向其中一个核心区边缘、那几个微弱紫光闪烁的位置。“将携带净化信标的幸存者带出来,或者…至少清除掉保护他们的次级锈蚀聚合体,为林衍意志的远程精准净化创造窗口。”
“净化信标?”老李紧盯着那几个微弱的紫点,仿佛看到了在深渊中挣扎的灵魂。
“他们是未被完全转化的个体,精神意志形成了天然的抵抗核心,如同灯塔。”倒吊人解释,“只要他们存在,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核心污染,并为林衍的净化力量提供精确的坐标指引。救出他们,或者清除他们周围的障碍,就是削弱节点,延缓旧船厂被侵蚀的关键。”
他收回手,那幅复杂的光图随之消散。“我会提供路线指引和必要的…技术支援。但深入污染核心区的行动,需要你们自己完成。风险等级:极高。生还概率…”他停顿了一下,齿轮左眼毫无感情地转动着,似乎在计算,“…低于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冰冷的数字如同重锤砸在老李心头。他身后,阿川、苏虹等人不知何时已围拢过来,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刚刚学会引导术式,就要去闯龙潭虎穴?
死寂笼罩着空地。只有月光无声流淌,映照着幸存者们惨白而惊恐的脸。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每一个人的骨髓。阿川的喉结上下滚动,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苏虹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其他人的呼吸粗重而混乱,眼神躲闪,不敢去看那象征着死亡任务的黑暗方向。
“李…李叔…”阿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才刚…那地方…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是啊…老李…那根本是去送死…”有人低声附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退缩。
退缩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人群中疯长。刚刚建立起的微弱信心,在“北仓沦陷”、“低于百分之三十”这些冰冷词汇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老李沉默着。他没有立刻斥责,也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他只是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承受着身后一道道恐惧、退缩、甚至带着一丝怨怼的目光。他的目光越过惊恐的同伴,越过冰冷的倒吊人,落向空地中央那几簇在月光下安静闪烁的紫金苔藓。纯净的光泽,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然而,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更远处——避难所围墙的阴影下,王婶抱着熟睡的豆子,蜷缩在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孩子恬静的睡脸,母亲疲惫却安宁的守护姿态…那是他们拼尽全力才守护下来的微光。
然后,他的视线又转向了阿川。这个年轻人,手臂上还残留着锈蚀侵蚀的淡淡痕迹,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但深处,似乎还有一丝被压抑的不甘。
“死?”老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像一块投入冰水的石头,打破了压抑的死寂。他没有看阿川,目光依旧投向王婶和豆子的方向。“留在这里,就不会死吗?”
他缓缓转过身,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女祭司的锈蚀,是瘟疫!它会散播!南郊今天没事,明天呢?后天呢?北仓烂透了,它散出来的毒气,迟早会飘过来!到时候,王婶,豆子,还有你们想护着的爹娘、孩子、兄弟姐妹…谁能躲得掉?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在地上抽抽、嘴里冒鬼话的木头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感——那种眼睁睁看着守护之物被一点点侵蚀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开始悄然滋生。
“北仓里面,”老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嘶哑,他指向倒吊人刚才展示光图的方向,“还有人在熬!像豆子发烧时那样熬着!他们还没变成怪物!他们还在等!等着有人拉一把!等着那一点活命的机会!”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百分之三十?是低!低得他娘的吓人!但不去,是零!是等死!看着他们死,看着锈蚀爬过来,看着咱们好不容易保住的地界也烂掉!最后大家一起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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