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重重撞上分水堤,整个结构开始摇晃。李二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多年在父亲身边学习水理知识,加上刚刚从李明衍那里掌握的分流原理,让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南北岸结构已不能同时保全!"他高声喊道,声音穿透洪水轰鸣,"必须牺牲北岸,才能保住南岸主体!"
李二郎注意到北岸'鱼嘴'处的燕尾榫正在位移——这是父亲独创的应力分散结构。他抓住卡在石缝中丈量用的铁签,猛地刺入石缝卡住榫头,身体顺势压住正在晃动的'卧铁'。这个动作意外形成了双曲拱结构,将洪水冲击力转化为向两岸的水平分力。
李明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主动引导崩溃方向,让北岸先决口泄洪,保住南岸主体!"
工匠们本能地遵循指令,向南岸撤退。李二郎单独留在连接处,用身体和手中的工具精准地控制着堤坝的崩溃点。
"二郎!跟我们一起撤!"李明衍撕心裂肺地喊道。
李二郎回头一笑,憔悴的面容因坚定的信念而显得异常明亮:"必须有人控制崩溃方向,否则整个堤坝都会失守!南岸连着都江堰命脉,决不能失!"
李明衍突然明白:二郎正在用《考工记》'水激则重,分流则轻'的原理,将整条岷江变成了巨大的天平——北岸崩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精确计算的配重砝码。
他精准地削弱了北岸连接处的支撑,同时用身体顶住南岸关键结构。在他的引导下,北岸堤段开始有控制地崩塌,洪水从北侧决口处涌入,主力水流被成功引开,减轻了对南岸的冲击。
朝阳从东方升起,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照在李二郎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他最后时刻调整铁签角度,使北岸崩塌时形成45°溃口。这个精心计算的角度,让洪水遵循'离岸流'原理向外侧偏转,完美避开了南岸的'宝瓶口'咽喉要道。
"南岸保住了!"远处的工匠们欢呼起来。
就在那一刻,北岸的崩塌扩大,李二郎脚下的地面完全坍塌。他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嘴唇微动:"父亲...都江堰...我守住了..."随即被滚滚洪流吞没。
洪峰过后,分水堤北岸虽已不存,但南岸核心结构完好无损,正如李二郎所预料的那样,成功保护了下游的农田和村庄。若非他精准控制了崩溃方向,引导洪水从北侧泄洪,整个分水堤都将被冲毁。
搜寻队伍整整忙碌了一日一夜,才从泥沙中找到了李二郎的遗体。他双目微闭,脸上带着安详的神情,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唯一奇怪的是,他的眉心处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如同第三只眼睛的位置。在许多工匠日后的描述中,李二郎最后的眼神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水流的本质,预见灾难的走向。这样的描述,日久天长,渐渐演变为"三只眼"的传说。
"是二公子!"有人惊呼。
李明衍闻声飞奔而至。
"二郎!二郎!"李明衍急切地呼唤,俯身探查呼吸和脉搏。但任凭他如何呼喊,李二郎始终没有回应。
楚铁粗壮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探向李二郎的颈部,随即缓缓摇头,嗓音沙哑:"先生...二公子他...已经..."
"不!"李明衍不愿相信,又试了几次,仍无脉搏。李二郎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冷,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一时间,众人皆跪于地,无不嚎啕大哭。李明衍也泪如雨下,他与李二郎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过——初见时的温文尔雅,救矿工时的英勇无畏,平日里的知书达理...短短数月,这位年轻的公子已与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竟永远长眠于此。李明衍一下子抱住了李二郎的身体,心中万分悲痛。他不禁想起穿越以来的经历,若没有李冰父子的赏识和提携,他早已命丧黄泉。如今李二郎为保护都江堰而牺牲,他却无力回天。
次日清晨,李冰不顾大病初愈,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现场。年迈的郡守看到儿子的遗体,一向刚毅的面容顿时布满悲戚。他颤抖着手抚摸李二郎冰冷的脸庞,泪水无声滑落。
"二郎啊...."李冰哽咽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随行的官员和士兵无不落泪。李冰在灵棚前跪坐许久,最终擦干泪水,强撑起佝偻的身躯。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李明衍身上:"明衍,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
李明衍将昨日战斗的始末和李二郎英勇牺牲的情形一一道来,声音颤抖,几度哽咽。
李冰听罢,沉默良久,最终叹息道:"二郎虽去,但都江堰尚存。十余年心血得以保全,数百万蜀民免遭水患,二郎之死,也算得其所哉。"
这一刻,李明衍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冰失去爱子的痛苦不言而喻,但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个人悲欢远不及天下苍生来得重要。
当天,李二郎的灵柩被护送回成都,沿途百姓自发出门祭拜,有的甚至跪地痛哭。二公子救矿工、护水利的事迹早已传遍蜀地,如今他又为保护都江堰而牺牲,更是被视为蜀地的守护神。数万人身着素衣,手持白幡,绵延数里,场面庄严肃穆。李二郎的灵柩被安置在由四十八名壮丁抬着的彩亭上,亭上覆以白缎,四角垂下白色流苏,随风摇曳,如同无声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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