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一轮残月挂在枝头。李明衍和阿漓在烛火摇曳的室内,相对而坐。
邓起见两人有深谈之意,便自行退下。
李明衍斟了两杯温热的黄酒,目光凝重:"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阿漓接过酒杯,轻啜一口:"明衍心有所思。"
李明衍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际:"韩国如困境之龟,被秦国夹持,内部乌烟瘴气;魏国如涸泽之鱼,曾经的霸主如今外强中干;赵国则如分裂的蚌壳,郭开毒蛆蚀心,李牧赢嘉虽有血性,却也难挽天倾。"
阿漓凝视李明衍的侧脸,轻声问:"所以,你认为只靠修水利已经不够了?"
"不错。"李明衍长叹一声,"自韩国、魏国一行,再到赵国见识赢嘉诛郭开之策不成,我心中渐有感悟——若要有所作为,便要参与天下棋局,不能只做一介水工,在河畔看风云变幻。"
阿漓目光一亮:"先生是想借傲天门之力,为己所用?"
李明衍负手踱步至窗前,凝望远处起伏的山影:"参与天下棋局,需慎之又慎。这非是讲几句大道理便能成事,而是拿性命做赌注的险棋。"
"萧子已为你做了前车之鉴。"阿漓起身,站到李明衍身旁,亦望向窗外夜色,"以一人之力欲撼天下,如螳臂当车。"
李明衍欣赏地看着阿漓:"你总能一语中的。"
他打开门,踱步至庭院中央,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漓跟上前去,立在他身旁。
李明衍轻轻颔首:"萧子犯了什么错?他太相信知识的力量,认为仅凭技术就能撬动这个时代。"他用手指比划着空中的形状,"就像你不能用一根木棍撬动整座太行山。"
阿漓若有所思。
李明衍眼中闪过忧虑,"那些火药、精钢,看似神奇,实则如涓涓细流,难以汇成大江大河。"他拾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放在掌心,"比如这火药,我们能造出来,但能打造承受其爆炸的铜铁器物吗?"
阿漓思索道:"如同洪水冲垮竹筏?"
"正是如此。"李明衍点头,"要制出能承受火药爆炸的器物,需要更精良的铁器。而要大规模制作精良铁器,就需要更多矿石、更多工匠、更完善的锻造工艺,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如同治水,非一人之力所能成,需诸多条件配合。"阿漓补充道。
李明衍赞叹地看着她:"你悟性真高。是的,就像大河治理需要上游护林、中游筑堤、下游疏浚同时进行一样,火药要成大器,需要硝石提纯工匠、精铁铸造匠人、仓储运输系统,缺一不可。"
阿漓蹙眉思索:"那秦国不是最擅长调集人力物力吗?为何不去请秦王助力?"
李明衍摇头,指向北方:"秦国的军功爵制,所有资源和荣誉都向战场倾斜。他们眼中只有冲锋陷阵的勇士,而不是埋头工坊的匠人。一个精于冶铁的工匠,穷尽一生也难比得上一个砍下十颗头颅的士卒。"
阿漓接道:"如同我族祖训所言,若只重武而轻文,终将自困。"
李明衍击掌赞叹:"阿漓所言极是!更有甚者,你可知火药之物有何特性?"
阿漓摇头。
"此物威力之大,远胜世间所有之物。"李明衍沉声说道,"寻常粮仓一旦着火,损失不过一仓粮食。若火药仓库失火,方圆数里皆会夷为平地。且此物畏水又畏火,稍有不慎,便会引火自焚。"
阿漓目光一凝:"如此说来,此物虽能摧城拔寨,反倒因其太过厉害,而难以驾驭?"
"你明白了。"李明衍微笑,"譬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小溪之水,人可驾驭;江河泛滥,便是灾难。火药之力超越当今工艺所能控制的程度,强行推广,恐怕会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阿漓恍然大悟:"就像筑坝,若堤坝工艺跟不上水势,强行蓄水只会酿成更大祸患。"
"正是。"李明衍赞赏地点头,"违背规律而行,纵有通天之智,也难逃覆舟之灾。这便是萧子的悲剧所在。"
两人沉默片刻,阿漓忽问:"那徐福所持之路,独来独往,左右逢源,可取否?"
李明衍眼神一凛:"徐福是匹孤狼,独行于暗,无根无依。这也是一条路,但太孤险。"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况且,他盗走的百越仙石...不是什么仙石,"
阿漓神色骤变:"你知道仙石的秘密?"
"那不是什么仙石,而是一种特殊的石头,含有一种...一种如同太阳精华的物质。"李明衍斟酌着用词,"这种物质日夜散发着肉眼看不见的气息,久处其侧,会让人筋骨消融,血肉腐败。"
阿漓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与祖辈传说中一致!族中记载说'仙石不可近,形存神已散',专门派人守在偏远之地,三月一换防..."
"所以你们祖辈很明智。"李明衍点头,"徐福妄图用它来研究时间变化,如痴如狂,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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