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儿,你带韩先生和子彻先生去后院歇息,我与李兄有话要谈。"公子平吩咐道。田胜会意,引领韩谈退出正堂。
待人去后,公子平亲自斟茶,神情凝重:"李兄,我真没想到能在即墨见到你。你从秦国归来,如今为何到齐国来?"
"田兄,我且问你,"李明衍不答反问,"你从秦国做质子回来,掌握秦国大量情报,齐国难道没有重用你?"
公子平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苦笑道:"齐国自谋主邹衍事败自尽后,齐国内部的合纵扩张派势力越来越小。现在齐国政局,后胜一家独大。"
他放下茶杯,神情变得严肃:"齐国奉行五都制:临淄、即墨、莒、高唐、平陆五个城市分担了齐国的兵力与财力。临淄为都城,即墨次之。后胜控制了临淄、即墨和莒三地,同时掌握盐铁官营,权倾朝野。"
公子平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月光下的城墙:"后胜对外奉行'隔岸观火'之策,不参与也不支援其余国家对抗秦国;对内则号称奉行'清静无为',实则怠慢军备,坐失良机。"
李明衍摇头叹道:"这不叫隔岸观火,这叫不懂唇亡齿寒;这也不是清静无为,这就是不作为!天下已进入灭国之战的最后阶段,怎能如此消极应对?"
公子平转身,双手一拍:"李兄所言极是!我曾几次上书,言辞恳切,但非但不被采纳,反而惹恼了大王与后胜,后胜说我在秦国时与秦王过从甚密,回国后又上书力主变法,居心叵测。大王命人抄了我的家产,还把我从临淄贬到即墨,做这小小的城门司马。"
他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即墨大夫淳于煊是后胜的心腹,此人对我百般刁难。家产被抄也就罢了,他还时常派人监视我,寻我过失,实在可恨!"
田平走回座位,忽然正色问道:"李兄此行,莫非是代表秦国而来?"
李明衍摇头,坦诚道:"我已是白身,与秦国无关。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寻访天下禹工遗迹,另一个……"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环顾四周。
外面隐约传来韩谈等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李明衍刻意压低声音:"田兄,另一个目的是了结一些私怨。"
"私怨?"田平不解地看着他。
李明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外面的人:"韩谈、还有田小公子,你们可否到院外守候片刻?我与田兄有要事密谈。"
韩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白。我们在外把风,确保无人打扰。"
待脚步声远去,李明衍凑近田平,声音降至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田兄,我想问你,可有意在齐国更进一步?"
"此话何意?"田平困惑地问。
李明衍直视他的眼睛:"你我曾为生死之交,我不欺骗你。我要扳倒淳于兄弟,若事成,即墨大夫之位空出,你可有意乎?"
田平一时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讶道:"想不到李兄如今,已不止于水利..."
李明衍微微一笑,目光如水般深邃而平静:"我在蜀地时,恩师李冰教导我,治水本质是攻心。大坝拦截水流,沟渠引导流向,堤防控制水势,无一不是攻其要害,导其所往。天下权谋,又有哪个不是攻心之术?"
他用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划出一道弧线,仿佛在描绘水流的轨迹:"治水攻心,原本就是一体。"
田平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李兄大才,我早有耳闻。今日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不知李兄有何计划,我又可做些什么?"
李明衍从怀中取出一方玉佩,递给田平:"需要田兄先陪我演一场戏,后面的事情,也请听我安排。"
田平双手接过玉佩,坚定地说道:"只要不违背齐国利益,能够清除奸佞,我都听从李兄安排。"
窗外,月色如洗,即墨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沉寂如古老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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