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如潮水般褪去,焦土之上只余耳鸣般的死寂和能量过载后特有的焦糊味。楚惊尘单膝跪地,雷刃深深插入灼热的土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仿佛碎裂的脏腑,带来针扎般的剧痛。灵脉里空空荡荡,方才那不顾一切的共鸣冲击,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视网膜上,纳米视界的数据流混乱不堪,警报图标疯狂闪烁:【灵能枯竭!经脉多处撕裂!精神污染指数87%!】灰蓝冰雾残留的恶念碎片仍在啃噬他的意识,三年前队友融化时的惨叫、外婆临终前不甘的眼神、实验室冰冷的培养舱……无数混乱的影像碎片如同附骨之蛆。
在他前方不远处,云潇潇仰面倒在龟裂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她后颈那恐怖狰狞的符阵光芒似乎彻底熄灭了,撕裂的伤口边缘不再有银液流淌,而是缓慢地渗出正常的、猩红的血珠,蜿蜒而下,浸入焦黑的尘土。那双曾盈满疯狂银焰与非人黑气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唯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偶尔无意识痉挛一下的手指,隐隐透露着这具躯壳之内,可能仍在进行着外人无法想象的、无比惨烈的意识争夺。
那枚染着干涸血迹的廉价塑料护符,静静躺在她的指尖附近,像一个沉默却无比沉重的锚点,短暂地拴住了某些即将彻底滑入深渊的东西。
更远处,熔岩巨兽那庞大的骨架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被遗弃了万年的矿渣,冰冷、死寂地支棱在逐渐明亮的晨光里,构成一幅诡异而悲凉的剪影。胸腔中那枚曾蕴藏着队长残存意识的冰蓝晶石,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再无一丝能量波动。骨架眼眶中那枚镜心碎片,彻底黯淡,表面覆盖着一层死寂的灰白。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声音,开始冰冷地、有条不紊地侵入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与挣扎的废墟。
并非能量逸散的嗡鸣,也非火焰燃烧的噼啪。
是某种极其精密、极其平稳、带着绝对非人节奏感的——
咔哒…咔哒…咔哒…
金属规律啮合、关节精密转动的声响。
冰冷,平稳,带着一种无视所有情感与牺牲的绝对理性,正从远处那座沙丘之后传来。
并且,声音在逐渐放大,稳定地、不可抗拒地……越来越近。
楚惊尘艰难无比地抬起头,汗水和血水混合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透支着最后的精神力,努力让目光聚焦,死死盯向沙丘的方向。纳米视界强行启动,视野边缘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警告:【能量不足!强行扫描将加剧精神污染风险!】他不管不顾,强行驱动。
那台一直静默蛰伏、曾被误认为是“回收机械”的造物,其光滑冰冷的舱门,此刻已无声地、完全地洞开。
里面没有伸出预想中的捕捉爪臂,也没有探出任何武器系统。
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绝对黑暗。
以及,
一双眼睛。
正静静地、漠然地,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笔直地望出来。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尚未散尽的硝烟与滚烫的尘土,那双眼睛精准地、毫无情绪地,扫描过跪地挣扎的他,扫过昏迷不醒的云潇潇,评估过彻底沉寂的巨兽骨架,甚至……在那枚微不足道的护符上,也停留了冰冷的一瞬。
那眼神里,找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没有阴谋得逞的猖狂,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属于生灵的情感波动。
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血液骨髓都瞬间冻结的……
观察。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实验皿中微生物徒劳的挣扎与湮灭,冷静地记录着最终的数据流。
仿佛方才那场席卷天地、牺牲无数、险些将一切都拖入毁灭的惨烈战斗,于这双眼睛及其背后的存在而言,不过是一段预设流程的终结,一组值得录入数据库的……过程参数。
楚惊尘感觉自己的血液、心跳、甚至思维,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灰蓝冰雾残留的恶念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疯狂涌入这被绝望冻结的意识缝隙。他看到外婆倒在实验室冰冷的地板上,手中紧握着一枚破损的芯片,芯片上刻着与沙丘后那机械运转声同频的编码;他看到幼年的自己和云潇潇被浸泡在培养舱里,无数数据线连接着他们的大脑,舱外,一双同样漠然的眼睛透过观察窗注视着他们……那是……外婆的眼睛?不!是外婆实验室里那个最高权限的终端屏幕!那屏幕深处,映出的就是此刻沙丘后这双眼睛!
“呃啊——!”楚惊尘抱头发出痛苦的嘶吼,现实与记忆的界限彻底模糊。他分不清此刻的绝望是来自眼前的深渊凝视,还是早已被写入基因的、对那双“观察之眼”的原始恐惧。
咔哒…咔哒…咔哒…
机械运转的规律声响,如同为万物敲响的丧钟,稳定地、无可阻挡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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