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上幼儿园了。
杜桂芬的工作很忙，为了多挣几个钱，杜桂芬经常加班。于是原野每天活动时间去接欢欢，再把她带到学校上晚自习。怕影响了其他同学，他带欢欢坐最后一排。但欢欢毕竟是小孩子，不懂上课的规矩。因此原野被老师骂了。欢欢慢慢懂得，是因为她，害哥哥被骂。所以就学会了安静。可是一安静下来，她很快就睡着了。原野把他抱在腿上，脱下衣服当被子。上完自习，再背着她回家。
往常，他们回了家，杜桂芬也就差不多回来了。原野做作业，杜桂芬开火做饭。
可是今天，杜桂芬却回来晚了。
原野做作业，欢欢在旁边拿张纸画画。
小姑娘画了一会儿不耐烦了。过来抱着原野的胳膊说：“哥，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饿了！”
“快回来了！”
“哥，那你陪我玩会儿！”
“玩儿什么？”
“给我画个手表吧！”
原野放下书，拉过欢欢的手，在她手腕上画手表。
“哥，画上五点。”
“你认得嘛？”
“我认得！”
“为什么要画五点？”
“五点，哥就来接我啦！”
画好手表，欢欢举着手臂，臭美了一会儿，又撅着嘴说：
“哥，我饿得不行了！”
“那你想吃什么呀？哥给你做！”原野说。
“我想吃烙饼，一咬就油滋滋的那种！”小姑娘手托着腮，吞着口水，笑眯眯的眼睛里满是对油汪汪的饼子的期待。
原野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亲昵地说：“小馋猫！”
杜桂芬下班以后去了趟刘梅香家。本来每个月的工资刚够一家的生活。这个月又是欢欢的学费，原野也要交书本费，到月底就有些接不上了。她想先跟刘梅香借一点钱应个急，发了工资就还给她。
杜桂芬刚刚去刘梅香家，钱没借到，揽了一肚子糟心事。
杜桂芬一进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刘梅香家里一地狼藉。锅也摔破了，碗也砸烂了，茶几翻着，椅子倒着，碎玻璃和着饭菜撒了一地。刘梅香披头散发、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两个孩子哭哭啼啼地窝缩在卧室里。
看着刘梅香的样子，杜桂芬心里跟刀子绞一样，问：“这是咋啦？”
刘梅香看见杜桂芬早就泣不成声了，“还能咋！他整天不回家，回来就挑刺吵架。砸东西也不是头一回啦！”
“他这是要咋？”
“要咋，外头有人了，要离婚！我不同意，他就往死里闹！”
杜桂芬腾地站起来，“我去找他去！”
刘梅香爬起来拽住她，手臂环住杜桂芬的身子，脸埋进她的怀里呜咽着，“算了吧，算了吧！离就离吧，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我是受够了！”
看着刘梅香绝望的样子，杜桂芬居然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的话，只能默默陪着抹眼泪。
杜桂芬帮着收拾了家里的一片狼藉，好歹煮了点面，打发两个孩子填饱肚子。刘梅香说吃不下，杜桂芬逼着她吃了少半碗。
杜桂芬回来的特别晚，一身的疲惫。当着刘梅香的面，她憋着不敢哭出来，那股子怨气就一直憋在胸脯子里，憋得她难受。她垮垮地靠坐在椅子，感到心力交瘁。
正吃油饼子的欢欢见妈妈回来了，欢快地迎上去。小嘴喋喋不休：“妈妈你可回来了！妈妈你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妈妈你饿了吗？哥哥做了烙饼，你赶紧吃吧！”
看见女儿手里的烙饼，杜桂芬猛地站起来，一步跨到厨柜前，拿出油瓶子一看，半瓶子油已经见底了。她转身冲着原野吼：
“好个败家的东西，把我们娘儿半个月的油水，你一顿都造害了。你是发了什么横财啦，啊？以后的日子不要过了啊！”
杜桂芬奔到门仡佬里抄起笤帚，抡起来就打。原野见她红了眼的样子，一缩脖子一闭眼，笤帚把子磕在灶台上。这一下子，仿佛耗尽了杜桂芬全身的力气，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她丢下笤帚把子，瘫软在椅子上。她俯下身，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却不放声地哭。像被堵住了，压迫着，忍着、憋着，哽咽啜泣着，背剧烈地抖个不停。
欢欢被妈妈的样子吓到了，呆愣愣地站着，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小姑娘站了一会儿，凑到灶前，把温在火炉边的饼子端出来。挪到杜桂芬的身边，“妈妈，不要生气了。你一定饿了吧？吃一块吧，可好吃了。不要打哥哥，哥哥一口都没吃，都给你留着呢！”
杜桂芬把女儿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慢慢地，她的背不再那么抖了，她抬起脸看向原野。她从盘子里拿了一个饼递给原野，原野不接，她把饼塞进原野手里，说“别怪阿姨了，快吃吧！”她又给了欢欢一块，然后自己拿一块往嘴里塞。她的嗓子好像堵住了，饼咽不下，她使劲的咽，使劲的嚼。一个饼都塞进嘴里。一杯水递过来。她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她看着给他倒水的原野，笑容里全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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