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殿,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沉闷得让人窒息。萧衍躺在宽大的龙榻上,双目紧闭,脸色在烛光下透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胸腹间缠绕的绷带依旧隐隐透出血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王太医(王守仁)垂首肃立在榻边,山羊胡微微颤动,眼神低垂,却不时飞快地瞥一眼坐在榻边绣墩上的云舒。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玉药碗,碗中汤药漆黑粘稠,散发着极其浓烈苦涩、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味道。这气味,让云舒胃里本能地一阵翻搅。
“皇后娘娘,”王太医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板的恭敬,却毫无温度,“陛下的伤势,非比寻常。那妖邪之力侵入肺腑,寻常汤药难以拔除。微臣翻遍古籍,得一古方,需以至阳至纯之药引,佐以秘药,方能驱邪固本,护住陛下心脉。”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云舒苍白的手腕上。“此药引……便是……心头精血。需取活血之人,每日清晨,以金针刺腕脉,取血三滴,滴入药中,趁热服下。七七四十九日,不可间断。”
心头精血!每日三滴!四十九日!
云舒的指尖瞬间冰凉!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王太医那张看似恭顺、实则暗藏阴鸷的脸!
这哪里是救人!这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的酷刑!是太后借刀杀人的毒计!用她的血,她的命,去吊萧衍的命!同时,也是对她这个“炉鼎”最后的压榨!
“王太医!”云舒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威压,“此方凶险至极!取血之人元气大伤,如何能支撑四十九日?!况且,陛下龙体贵重,岂能用此等饮鸩止渴之法?太医院就没有更稳妥的方子了吗?!”
王太医似乎早有预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忠直”的表情:“娘娘息怒!微臣岂敢拿陛下龙体开玩笑?此方虽险,却是古书记载唯一能解此邪煞侵体之危的法子!陛下伤势沉重,邪气已深入骨髓,寻常药石……怕是无力回天了!微臣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啊!”他话语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悲戚,仿佛真是一片赤诚之心。
“至于取血之人……”王太医的目光再次落到云舒手腕上,意有所指,“古籍有载,需与伤者气息相引、命格相契之人,其血方有奇效。娘娘与陛下……同历生死,气息相连,更是……凤命在身。这药引之人,非娘娘莫属啊!”
“气息相引”?“命格相契”?“凤命在身”?句句戳在云舒替身皇后的痛处!太后的用心,何其歹毒!不仅要她的血,还要彻底碾碎她最后一点尊严!
云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她看着榻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萧衍,又想起青崖观下那尚未脱困的怨龙,想起玄诚子师伯的嘱托……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不给血,萧衍若死,太后必然借机发难,她必死无疑,青崖观残存之人也难逃清算。给了血,她元气大伤,在太后和丽妃等人的虎视眈眈下,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最终依旧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娘娘……”春喜站在云舒身后,看着王太医手中那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又看看云舒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侧脸,眼中含泪,充满了担忧和愤怒。
就在这时——
“哟,本宫来得可真是不巧,这是在做什么呢?”一个娇媚入骨、却带着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丽妃!她穿着一身艳丽的桃红色宫装,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却如同淬毒的刀子,扫过榻上的萧衍,最后落在云舒和王太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
“听闻陛下伤重,妹妹我心急如焚,特来探望。”丽妃走到近前,目光落在王太医手中的药碗上,故作惊讶地掩口,“呀!这药……味道怎么如此古怪?王太医,你这是在给陛下用什么方子?该不会……是什么旁门左道吧?”她刻意将“旁门左道”几个字咬得极重,意有所指地瞟向云舒。
王太医连忙躬身:“回丽妃娘娘,此乃微臣遵太后懿旨,为陛下调制的救命良方。”
“哦?太后懿旨啊……”丽妃拖长了音调,目光转向云舒,带着赤裸裸的嘲讽,“那皇后姐姐……这是在做什么?亲自尝药?还是……”她故意停顿,目光落在云舒紧握的手腕上,“王太医,这药引……该不会是要用到皇后姐姐的……什么吧?”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太医垂首不语。
云舒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丽妃那张写满恶意的脸。她知道,丽妃是太后派来落井下石、火上浇油的。此刻任何愤怒的辩驳,只会落入她们的圈套。
“丽妃有心了。”云舒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陛下需要静养,本宫与王太医在此侍奉汤药即可。妹妹若无要事,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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