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深处,新辟的“共生苑”内,移栽自西山暖泉庄的青玉龙纹薯母株后代藤蔓虬结,生机盎然,叶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青玉光泽。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株主藤旁,悄然缠绕着一株形态奇异的植物——其主干苍劲虬结,呈现出奇异的青金色,隐隐有龙鳞般的纹理若隐若现;而枝叶却翠绿欲滴,流淌着温润纯净的道韵青光,脉络中仿佛有细微的金芒流淌。这正是那夜帝后心口龙纹本源与道藤本源显化碰撞后,散逸的庞大精纯能量被这株灵性十足的薯藤吸收,机缘巧合下催生出的奇异共生体。帝后默许将其移栽于此,视为彼此“情藤共生”的具象象征。
此刻,情藤翠绿欲滴的枝叶间,竟悄然绽开了几朵米粒大小、呈精巧心形的血色小花!花朵娇艳欲滴,如同凝固的血珠,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阳光温暖与泥土厚重芬芳的甜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苑外,一株繁花已谢、绿叶成荫的桃树投下浓重的阴影。谢长风一身玄色戎装未卸,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朔风凛冽的边关快马加鞭回京复命。他挺拔如松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阴影里,深邃的目光穿过层叠的花木枝叶间隙,精准地落在苑内那株奇异的“情藤”和藤蔓下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上。
萧衍换下了象征无上威严的明黄龙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正小心翼翼地执着一柄温润的玉壶,专注地给情藤根部浇灌着清澈的泉水。那动作带着一种与帝王身份格格不入的笨拙与认真,仿佛在照料一件稀世珍宝。云舒则静立一旁,指尖一缕青焰如精灵般跳跃流转,温养着情藤新抽出的、嫩生生的叶片,侧脸沉静如画,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两人之间并无过多言语,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但那份流转于举手投足间的默契,那份萦绕周身的、风雨过后的宁静与安然,却如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将外界所有的喧嚣、风沙、乃至时光,都温柔地隔绝在外。
谢长风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情藤枝头那几朵新开的、心形的血色小花上。那么微小,那么娇艳,却像烧红的烙铁,带着灼人的温度,狠狠地烫在他的眼底深处。这抹刺目的红,瞬间将他拉回了青崖山的初春——漫山遍野灼灼其华的桃花,那个总爱在桃树下懒洋洋烤着红薯、被他恶作剧揪了发髻会像炸毛小猫般跳脚的小道姑。那时的她,眼眸清澈如山涧清泉,只倒映着丹炉的火焰与云海的浩渺,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而如今,她依旧身着素净道袍,眉宇间却沉淀了深宫的威仪与岁月赋予的深邃,更缠绕着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深入骨髓的羁绊。她的道心曾破碎于荆棘烈火,却又在龙气与道力的涅盘中浴火重生,最终……竟开出了这般诡异又妖艳的情花。
谢长风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钝痛,如同尘封多年的烈酒骤然启封,在他沉寂的胸腔里无声地翻涌、发酵、灼烧。他曾是她的青梅竹马,是战场上可托付生死、背靠背杀出血路的袍泽,甚至……或许在她懵懂初开、尚未识得情滋味的道心深处,也曾投下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可终究,他来得太迟,或者说,他从未真正读懂过那道观深处蕴藏的玄机,也终究……走不进那座为她而重铸的、名为“椒房”的、独一无二的道场。
许久,许久。时光仿佛在他身边凝固。他紧握剑柄、骨节发白的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千钧般的沉重,松开了。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那不甘、痛楚、眷恋——如同退潮般缓缓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潭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看透的释然,更是一种遥望星河、身处无垠荒漠般的寂寥。
他默默地从紧贴胸口的衣襟内袋里,取出一物。那是一截早已干枯发黑、质地却异常坚硬、表面被经年累月摩挲得光滑如墨玉的桃枝——正是当年青崖观那株老桃树下,那个被他揪落发髻、气恼得满面绯红的小道姑,随手折下狠狠掷向他的那一根。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指尖的温度和那缕淡淡的桃花香。
指尖用力,灌注了内力,却又带着一种了断的决绝。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湮没的脆响,在寂静的桃树下响起。那截承载着过往无忧岁月、承载着少年懵懂情愫与沙场征途中无数午夜梦回慰藉的枯枝,在他宽厚却带着薄茧的掌心,应声断为两截。
谢长风摊开手掌,任由那两截枯枝,如同逝去的时光碎片,悄无声息地坠落入脚下松软微凉的泥土中,迅速被几片落叶覆盖。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藤蔓下那对沐浴在奇异光芒中、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的身影,目光在那血色小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玄色披风在暮春微醺的风里划过一个冷硬而利落的弧度,如同斩断所有牵绊的刀锋。他转身,步履沉稳,背影挺直如标枪,大步离去,再未回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宫墙深深的阴影里。
桃枝尽处,前尘已断。朔风元帅的心中,那片曾为一人保留的、开满柔软桃花的角落,从此只余下万里边关永恒的冷月、呼啸的风沙,以及……铁与血的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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