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 依旧是两个冰冷的字眼,没有任何解释。
沈昭只能僵在原地,然后在那目光的压迫下,默默地、一步一步地退回到寝殿最里侧、那张巨大的、垂着重重纱帐的龙榻边。那里,是她被“允许”活动的、最远的边界。
金链的长度,成了她活动范围的精确丈量。脚踝上的银铃,每一次晃动,都像是在提醒她这无形的牢笼。那清冷的声音,落在空旷的寝殿里,显得格外孤寂和落寞。
她们甚至不再同处一室太久。
楚明凰待在寝殿处理政务的时间,肉眼可见地缩短了。更多时候,她将自己关在御书房,或是再次踏入那条通往密室的、幽深冰冷的回廊。即使偶尔在寝殿,她也总是待不了多久,便以各种理由起身离开。批阅奏折时,她周身散发的冰寒气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仿佛一个拒绝任何人靠近的绝对领域。
沈昭小心翼翼地缩在龙榻边,看着那个玄黑的身影在御案后忙碌。烛火的光芒在她身上投下长长的、孤绝的影子,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沈昭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痛,还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酸涩。
委屈。
是的,委屈。
这种情绪陌生又汹涌,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平静表象。她不明白。明明宫变那夜,在刀光剑影和血色弥漫中,在她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是楚明凰用身体挡在了她面前!那滚烫的、带着铁锈般血腥味的怀抱,那穿透肩胛的利箭,那在她耳边压抑的闷哼…那一刻,她们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近到沈昭几乎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她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箭伤!那至今未愈、甚至在楚明凰疯狂自毁式操劳下反复撕裂的伤口!沈昭还记得那刺目的猩红在玄黑衣领上泅开的模样!记得自己那一刻撕心裂肺般的恐慌!那不是装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怕,怕楚明凰会死!
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几天过去,一切都变了?那道用生命换来的、似乎拉近了一点的距离,为何又瞬间推得更远?远得只剩下刺骨的冰寒和彻底的漠视?
难道…难道萧云瑾的诅咒是真的?楚明凰从天牢回来,从密室出来,终于想明白了?终于确认了她这个“异世鬼魂”、“天道棋子”的本质?所以…这疏离,是防备?是厌恶?是…将她视为待宰祭品前的、冰冷的切割?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钻进沈昭的心底,让她浑身冰凉!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不…不会的…如果真是那样,以楚明凰的性子,她早就…沈昭不敢再想下去。
可如果不是…那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疏远,又是因为什么?
沈昭蜷缩在龙榻边巨大的阴影里,单薄的寝衣裹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她看着御案后那个冷硬如冰雕的侧影,只觉得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失落和茫然,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心口那点陌生的酸涩和委屈,在恐惧的催化下,发酵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
她甚至…有点想哭。为这莫名其妙的冷落,为这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利刃,也为那个宫变之夜…在她心头悄然划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看清的…微光。
就在沈昭被这复杂的情绪折磨得心神不宁、几乎要将脸埋进膝盖时,御案后的楚明凰,毫无征兆地、猛地站起了身!
动作之突然,带倒了手边一摞堆叠的卷宗。沉重的卷轴“哗啦”一声滚落在地,在死寂的寝殿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昭被这动静惊得猛地抬起头。
只见楚明凰背对着她,玄黑的身影在烛光下绷得笔直,如同拉满的硬弓。她的肩膀似乎在极其细微地颤抖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惨白,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混乱、甚至带着一丝…毁灭气息的寒气,以她为中心,骤然弥漫开来!烛火被这无形的气场压得猛地一矮,光线瞬间黯淡下去,整个寝殿的光影都剧烈地晃动起来!
“陛下?!” 沈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冲口而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惧和担忧。她甚至忘了“退下”的命令,下意识地就想从榻边站起来,想靠近一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是伤口又裂开了吗?还是…密室里那些可怕的谋划反噬了她?!
然而,就在沈瑟的身体刚刚离开榻沿,脚踝上的金链银铃因动作而发出一串急促脆响的瞬间——
楚明凰猛地转过了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如同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深渊,瞬间锁定了沈昭!那目光锐利、冰冷、充满了极致的混乱和一种…让沈昭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暴戾!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
沈昭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在原地!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让她连呼吸都停滞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东西太可怕了!那不是平日里冰冷审视的目光,那是…濒临失控边缘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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