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室窗外,雨已歇。湿漉漉的灰暗天空,水汽淤积在老建筑的砖瓦缝隙。
崔夜站在窗边,手指夹着那张摄魂般的底片,指尖残留暗房水槽的凉意和药水的滑腻。
“救我”二字如烧红的铁钉钉入脑海。
他爹崔卫国消失在黔南深山,最后的线索就是八七年的奘铃村。
这底片、纸新娘、血印、血字……像一条连接父亲旧案的腐朽藤蔓,猝然勒紧咽喉。
不能再等了。报社这边指望不上,只能靠他自己。
压下左眼残痛和心悸,崔夜用干净棉布将那底片仔细包好,揣进贴胸的口袋,布包冷硬如冰,寒气丝丝渗骨。
他径直敲开副主编老黄的办公室门。老黄叼着廉价烟卷,烟雾缭绕中批稿子,见他脸色煞白眼发直,一愣:“小崔?咋?资料室太闷,撞鬼了?”
“比撞鬼麻烦。”
崔夜声音嘶哑如锈铁。不多解释,掏出包着底片的布包摊在桌上,“黄头,看看这个。八七年,奘铃村,我爹最后查的地方!”
老黄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掐灭了烟头,用粗糙的手指头扒拉开棉布。
当那张凝固着纸新娘诡异影像、尤其是左颊上那个湿漉漉暗红血手印的底片完全暴露在眼前时,老黄那张经历风霜、原本沉着的脸也“唰”地一下白了。
“这…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老黄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后仰,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厌恶和恐惧,“哪来的鬼玩意儿?”
“档案室最角落那个破柜子里,夹在旧卷宗里。”
崔夜指着底片边缘那行模糊的蓝墨水字迹,“看这里,87年,庚子年,奘铃。还有后面……”
他小心地将底片翻过,指着那两处抠刻的痕迹,“黄头,你看得清上面刻的是什么吗?”
老黄凑近,混浊老眼在昏黄台灯下费力辨认,松弛脸皮猛地一抖,喉中“呃”出声:“救…救我?”
他猛抬头,鹰隼般目光死死盯住崔夜:“谁寄来的?!寄给谁的?!寄件人地址呢?!”
“包裹直接塞柜子里,没寄件信息。黄麻布包的,一股土腥和樟脑丸味儿。”
崔夜沉声,“但这底片上的东西,绝对和当年案子有关!还有这‘救我’……发信人知道内情,很危急!”
老黄皱眉,厚嘴唇抿成线,指节无意识敲桌笃笃作响。烟雾升腾。
半晌,他长长吐口浓烟,下定决心:“操他奶奶的…这活儿邪门。”抓起电话拨号:“喂?市局刑侦支队?我找周建华周队长…对,晚报老黄…哎,老周,有急事……”
周建华是老黄的战友,后来转业进了市局刑侦队,为人干练,最烦装神弄鬼那一套。
电话里老黄语焉不详,只说发现了一个可能与一起失踪案相关的诡异线索,情况紧急,恳请立刻见面调查寄件人。
“邪乎?老黄你跟我这讲故事呢?”
电话那头周建华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行行行,你带人过来,我让人查查最近有没有符合寄件人特征的记录。地点是在省城还是你们报社?别空着手啊,来点干货!净整这些神神叨叨的!”
下午三点多,铅灰色天幕下,省城公安局大楼威严森冷。周建华在刑警队冰凉的办公室接待他们。四十出头,身姿挺拔,国字脸,制服笔挺,眼神锐利,只是眉头拧紧。
他拿起桌上摊开的底片棉布,瞥一眼纸新娘血手印,脸沉下来:“老黄,大老远跑来就给我看这个?鬼片道具?底片造假拙劣?还是晚报想搞猎奇新闻?”
他对这些“怪力乱神”明显嗤之以鼻,语气毫不客气。
“老周!不是玩笑!”老黄急道,指着底片边缘字和记录,“看日期!八七庚子奘铃!崔卫国当年不就是追这条线才……”
“案子早结了!报备了,档案齐全!没什么好说!”周建华打断,不耐挥手,“崔卫国是调离!不是失踪!”
“那这寄件人呢?这底片总不会凭空出现在我们档案室吧?”崔夜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冲,“后面那‘救我’两个字,可是货真价实用指甲抠出来的!”
周建华凌厉目光扫向他:“你是崔卫国儿子?别捕风捉影。我理解你心情,但警察讲证据!”
他压着火,转头吩咐操作电脑的年轻警员:“小刘,查最近十天,寄件地址模糊或直塞信箱的邮包记录,特征…粗黄麻布外包,可能有泥土和樟脑味。”
小刘敲击键盘,屏幕光映得脸惨白:“周队,最近…确实有个特殊邮寄物关联人失踪报案,就今天上午。报案人是失踪者妻子。”
“谁?”老黄和崔夜几乎同时追问。
“梁少平。职业登记…自由撰稿人,民俗文化研究学者。”小刘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梁少平?”崔夜心猛一沉。昨天下午档案室那个包裹!难道是他?
“他人呢?”周建华追问。
“人…人找到了…”
小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飘忽,不敢看周建华,“今天凌晨…在…在市第三医院停尸间…发现的。报案之前人就…没了。送过去鉴定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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