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恐惧,不是愤怒。是一种穷途末路之下,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
“啊——!!!”
一声混合人性最后尊严与无边痛苦的裂帛穿云般的咆哮,从即将被冰封的喉咙里硬生生炸出,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
就在冰冷鬼手即将触及心脏的瞬间,就在莫黎意识狞笑着要完全闭合的刹那,崔夜那仅存、还能短暂控制的右手,灌注了生命所有力量,猛地撕裂胸前衣物,一把攥住了那枚滚烫如烙铁、正在爆发出抵御红光的青铜铃铛!
铜铃滚烫,棱角尖锐。
眼中决绝炸裂,再无半分犹豫,再无一丝恐惧。
他用尽最后一丝属于“崔夜”的意志力,驱动那只手臂,将那枚尖角凸起的铜铃,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砸向地狱之门,朝着自己那狂飙黑液、剧痛欲裂、如同地狱门户的左眼,狠狠砸了下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血肉破裂声。
尖利冰冷的铜铃棱角,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脆弱的眼球,撕裂晶状体玻璃体,深深捣入左眼眶深处,刺穿了那颗盘踞在灵魂与血肉交界处、与葬尊本源相连的煞种之核!
没有惨叫,时间凝固一瞬。
“啵——!”
紧接着,如同一个淤积亿万污血的黑暗脓包被彻底挑破,如同镇压九幽冥河的堤坝被炸穿。
一股沛莫能御、漆黑如墨、粘稠如浆、磅礴如冥海倒悬的恐怖煞气,从那只被铜铃贯穿的左眼眶穴深处,如同压抑亿万年的火山,如同溃堤的灭世洪流,轰然爆炸,喷涌而出!
“吼——!!!”
崔夜的喉咙爆发出绝非人声的、混合极致痛苦与毁灭欲望的野兽嘶吼。
狂暴的黑色煞气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孽火,瞬间席卷全身。
皮肤表面血管如蜿蜒黑蛇凸起,骨骼噼啪作响,肌肉瞬间贲张。
一股撕裂般的、带着无尽腐朽与冰寒的力量,伴随着亿万根冰针穿刺细胞的痛苦,从空洞的眼眶为圆心,朝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将聂莫黎侵入的冰冷意念瞬间扫荡一空。
代价是生命与灵魂的急速燃烧。
被力量冲垮的崔夜猛地甩头。贯穿左眼的铜铃被他用蛮力拔出,带出粘稠夹杂破碎组织碎片的黑液。
左眼已然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黑气缭绕、如同微型黑洞般缓缓旋转、不断流淌黑血的空洞眼眶。
聂莫黎被炸出体外的怨念虚影在崔夜身后数丈外凝聚扭曲,发出惊怒交加的刺破灵魂的尖啸:“不——!!该死的鼎炉!安敢毁我生途!啊——!!”
她那半透明的怨魂虚影剧烈摇晃,充满难以置信的狂怒与撕裂般的痛苦反噬。
这股源于葬尊本源的狂暴煞气,虽属同源,却因煞种被毁而失控逆流。它不再属于葬尊,不再属于聂莫黎,只属于眼前这具正急速燃烧血肉与灵魂、仅靠无尽痛苦维系短暂力量的躯壳。
包围的纸人怨兵被这恐怖气息震慑,磷火眼珠疯狂闪烁。三道凝滞的竹枪颤栗更甚,但它们身上连着的猩红怨气丝线在煞气冲击下绷得更紧。来自莫琪核心的怨念指令强行压下恐惧。
杀!必须杀了这失控的怪物!
三道凝滞的竹枪挣脱了摇摇欲坠的叹息屏障,再次加速,带着决死意志狠狠刺出。
然而,它们的目标已经变了。
那空洞眼眶流淌黑血、周身裹挟粘稠黑色火焰、喉咙压抑非人嘶吼的“崔夜”,猛地抬起头。仅存的右眼中,没有了迷惘,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沸腾的毁灭欲,混合着被无尽痛苦啃噬神智的癫狂。
面对三支索命竹枪,他连闪避动作都没有。那只流淌黑血、被狂暴煞气鼓胀的右臂,裹挟着如同黑色孽龙般的实质煞气,朝着前方蜂拥而来的数十个彩纸怨兵,随意地,如同驱赶蝇虫,狠狠一挥!
“轰——!!!”
狂暴的黑色煞气如崩塌的山峦,撕裂凝滞的空气,带着无数尖锐鬼哭般的厉啸,瞬间撞上三支虚幻竹枪。怨气枪身气化消散于无形。
煞气洪流去势不减,如决堤的黑色冥河,狠狠撞入前方密集纸人军阵之中。
“哗啦——!嗤嗤嗤!!!”
如同滚烫刀刃切入牛油,如同狂暴飓风扫过纸鸢。数十个坚逾寻常兵刃的彩纸怨兵,在纯粹力量碾压下——纸板碎裂,竹篾崩飞,彩纸如灰烬漫天狂舞。猩红怨气丝线寸寸断裂。磷火眼珠迸射湮灭。
仅仅一个呼吸。前方扇形区域,数十怨兵尽数化为纸片彩屑、烂竹朽篾、零星怨气碎片,在狂躁翻滚的黑色煞风中彻底分解、撕裂、碾成虚无。
一条由纸屑铺就的通道瞬间清理出来。通道尽头,是无数猩红怨气丝线汇聚消失的地方——村中央空地那片巨大的怨念漩涡阴影。
力量在急速衰退,每一秒都带来生命燃烧的剧痛与虚弱。眼窝空洞处流淌的黑血如同生命的倒计时沙漏。
崔夜(或者说煞气怪物)从那片狼藉纸屑中缓缓收回手臂,浓稠黑血顺着指尖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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