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爬起,一道更为犀利、穿透力极强的白光从楼梯口下方直射上来,刺破黑暗,正正罩在他脸上。“谁在上面!干什么的?!”
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赵雷,脸黑得像刚从八千米深的井下钻出来,下巴上的胡茬被手电光映出一片钢蓝色。
他踩着一地碎冰碴子登上顶楼,刺骨寒气裹挟着血腥和浓烈的煤油铁锈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顶上的“倒悬物”在几道交叉的强光照射下,森然如同地狱图景。两个年轻的痕检刚凑近点,一看那穿透脚踝的锈蚀巨钩,立马转身扶着冰冷的混凝土柱子干呕起来。
“赵头儿,”戴着眼镜、头发花白却身形挺拔的老法医陈景明正举着相机仔细拍摄脚踝创口,镜头捕捉着滴落的黑油和腾起的青烟。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五到七天内。致命伤看脖子,”他将光线移向尸体的颈部,“有明显的生前机械性窒息指征——喉头、舌骨错位,颈部软组织有严重挫伤出血。
这根钩子,像是死后倒吊上去的。”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风声灌进小武耳朵里。小武裹着警察给他的棉大衣,缩在墙角,眼神惊恐地瞟着尸体,使劲地点头。
“倒吊?”
赵雷眉峰拧成疙瘩,像两条发黑的粗炭条,“杀完人,再费这牛鼻子劲往这鬼楼顶运尸吊起来?图啥?”
他视线扫过尸体,尤其在那刺青的脚底板多停了几秒,“还有脚底下这玩意儿……‘光字三十七’,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查!把这刺青拍清楚点,还有……那滴下来的黑油,取样!”
风更大更急了,吹得人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强光下,尸体那倒垂着的右手袖口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动!
一只被冻得青黑、指甲缝里嵌满污垢的手暴露出来,像死去的蜘蛛猛地弹动了一下腿。
旁边正架设设备的年轻痕检小伙“啊呀”惊叫一声,手里的勘查灯“哐当”砸在水泥地上,光源剧烈跳动了几下才稳住,瞬间把所有人包括小武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就在那片破碎晃动的光影里,灯光照亮了那只右手。手是紧握着的拳头,冻得蜷曲。
诡异的是,就在紧攥成拳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那满是黑泥的指甲缝深处,一丝暗淡却又极其刺目的金属光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材质,既不像钞票的纸感,也非寻常卡片塑料感。
倒像是某种陈旧、变形的……油布?上面还残留着斑驳的墨印痕迹。
“老陈!”赵雷低吼一声,语气带着命令式的急迫。
陈景明立刻会意,像一截被冻僵的枯树突然注入了活水。
他丢下相机,抓起旁边的工具袋,掏出一支细长的金属镊子和一个小型放大镜,沉稳地半跪下去,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敬畏。
镊尖在他手里稳如磐石,灯光精准地聚焦在那一点诡异的金属反光上。
冷风呼啸着钻进顶层的空洞,仿佛千百只幽灵在喘息。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在那闪烁的镊尖上。
陈景明的动作精确到毫米,镊子边缘几乎贴着死者冰冷发硬的指甲边缘,稳稳地探入缝隙——那指甲硬得像一块老坑翡翠,嵌得极紧。
他微微用力,指尖稳如恒河沙石,只轻微地一挑!
一点比小指甲盖还小半圈的黄褐色硬物片,牢牢地被镊子夹了出来。
老陈举起放大镜,凑在那小半片硬物上。强光灯光柱迅速打亮。
硬物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残留,表面浸透了深褐色痕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液体。
放大镜片下,那层油布样的基底脆弱得吹口气都会碎裂开来,最上覆着一层薄而脆的纸样涂层,字迹因年代久远早已模糊,却透出一种百年前特有的印刷油墨气息。
“……光绪……元……制票……”陈景明眼神锐利,像激光一样扫过几个模糊的字符,干涩的嘴唇无声翕动。
后面几个字淹没在风里。
“……伍钱……”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仿佛被那寒气压低了八度,“……凭票兑银……此票折光字……三十七……”
“光字三十七”!
小武如遭电击,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指着尸体脚底板,又指着法医镊子上那块指甲缝里抠出来的鬼东西,惊恐地语无伦次:“脚……脚底下!也是那个!光字三十七!就是这个!工票……工票啊!光绪的矿票!”
他声音抖得厉害,满是遭遇超自然事件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骇然。
赵雷和小武几乎同时吼了出来。两股寒意——一股来自深冬黑夜的物理攻击,一股来自这诡异线索组合成的精神惊悚,在每个人后脖颈上爬过。
现场初步堪验一直持续到天际透出灰蒙蒙的死鱼白。
那具刺着阴间编号、塞着光绪工票残片的诡异尸体被小心翼翼地解了下来,装进深黑色的尸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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