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板刺青被撕咬开的剧痛如同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神经末梢,刘三儿浑身筋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喉咙里卡住的惨叫在喉管深处刮擦出“嗬嗬”的破风箱声,眼前血红一片。
身体砸在冻得梆硬、布满尖锐碎石的地面上,后背肩胛骨传来的钝痛根本盖不过左脚底如同被活剐的灼烫地狱。
那九个清朝装束、面色青灰浮肿、拖着枯黄细长死辫、刚从脚底板伤口喷涌而出的“辫子鬼”,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他周围冰冷的空气里,空洞死寂的眼珠齐刷刷地俯视着他,如同一圈来自地狱深井的狱卒,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怨气。
浓稠的黑油混合着血水和刺鼻的硫磺铁锈味,从脚底那个刺穿皮肉的可怖豁口不断渗出,渗透进冰冷的冻土。每一滴油污浸染泥土,都像在撕裂他残存的意识。
老金头佝偻如千年石像的影子笼在他的上方,破帽檐下一缕浑浊无波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最后落在骡车横板上。
那根斜插在板缝里、缠着枯藤草屑、锈迹斑斑的粗铁钉——那根从扳指上被吸出、又贯穿了他此刻所有痛苦源头的罪恶铁钉——钉尾兀自幽幽地反着那辆昭和矿车残灯投射下的惨淡绿光。
“……算来……时辰……到了……”老金头喉间挤出几个裹着铁锈煤油味的字,如同地底岩层摩擦。
鸡爪般枯瘦的手掌猛地探出,毫无迟滞,一把将那枚深深钉入骡车木板、粘稠乌黑的钉身被油污和血丝浸染的锈钉攥在掌心!
干枯的手指与冰冷锈蚀的铁钉接触的瞬间,刘三儿左手大拇指上那枚翠绿的翡翠扳指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几乎刺穿耳膜的嗡鸣!扳指剧烈震颤!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寒顺着手臂直冲心脉,瞬间将他被剧痛折磨得涣散的意识强行拽向清醒,同时也拽向了更深邃、更无边无际的恐怖深渊!
同一刹那——
呜——嗷——!
裂谷深处,那辆如同地狱搁浅死鱼的墨绿色昭和矿车残骸内部,猛地爆发出一阵凄厉扭曲、不似人声、更非兽吼的尖利长啸!那啸声仿佛用生锈钝器刮磨棺木的尖锐摩擦,带着撕裂魂魄的怨毒与剧痛,直接灌入耳膜深处!
呼!
矿车侧面仅剩的那盏如同溃烂鬼眼的残破绿光大灯剧烈闪烁几下,光芒猛地向内急剧收缩!残余的惨绿光线被强行挤压、聚拢、扭曲!
一个巨大的、如同油膜般的浑浊绿光团猛地从破裂车窗内汹涌挤出!光团中心赫然裹着一件猩红刺目的东西!一件破烂不堪、颜色却依然如同浸泡在血池里沁透出来的猩红旗袍!衣袂在无形的怨气狂风中疯狂翻卷!
那巨大的浑浊绿光裹着血红旗袍,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与形态,从矿车窗内激射而出,几乎瞬间便膨胀、拉长、凝聚成形!
在刘三儿因惊骇而扩到极限的瞳孔里,清晰无比地倒映出——
一个身量高挑、脊背挺直到僵硬、如同被无形提线扯直的女人虚影!
她背对着矿车残骸,背对着所有人!
一头乱糟糟、如同被强酸蚀过的枯槁黑发如同疯长的水草,在浑浊绿光与无形怨风中狂舞!
破烂不堪的血色旗袍下摆无声飘荡,如同在血海浸透的招魂幡!一股远比冷冻库更刺骨、混着浓重河底淤泥朽烂水腥、铁锈墓穴陈臭与新鲜硫磺气息的阴寒煞气,如同狂暴的冰海寒潮,瞬间冻结了整个裂谷!
空气凝成砧板,刺骨的冻气弥漫,连矿车残灯投下的光影都似乎停滞、变形!
她的右手!
那只惨白枯槁如同浸水鸡爪、指端关节非人扭曲、指甲尖利得如同淬毒柳叶刀的手爪!
五指猛地张开!指甲尖对着虚空!
然后,以一种绝情狠厉、如同要撕开整个天地的力量,狠狠地向后反手——
一把撕开了她自己后背那一片破败猩红的旗袍布片!
嗤啦——!
布帛撕裂声在死寂寒夜中刺耳无比!
一片青白到毫无血色、僵冷如同花岗岩雕琢的女人脊背,瞬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片青白色的背脊皮肉上——赫然钉着整整九根!每一根都超过半尺长、足有成人拇指粗细、锈迹斑驳扭曲的粗大铁钉!
九根铁钉!呈一个极其邪异、类似北斗七星加辅弼双星的格局,深深没入她的脊椎骨缝和周围肉里!
只留下扭曲肮脏的锈蚀钉帽暴露在空气中,如同九只漆黑饥饿的巨大毒虫口器,死死咬住这片青白色的皮肉坟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与深藏地心千万年的腐土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更诡异的是,每根钉帽周围的青白皮肉上,都如同被无形的烙印灼烧过,显现出深深凹陷下去的、模糊扭曲如同虫爬的暗金色纹路——赫然是刺青!
那字迹扭曲的形态分明与烂尾楼倒吊尸脚底板、“前债未偿”血字如出一辙:
“光字三十七”、“光字贰拾玖”、“光字柒拾肆”……甚至还有一个依稀能辨的“光字零柒”!字体或大或小,或深或浅,透着一股浸透岁月血锈的古旧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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