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油的腥臭粘腻紧贴皮肤,刺骨寒气却从骨缝渗出。张九郎在污油管道深处躲藏,直到商栈厮杀声彻底消失。康瘸子的冰冷审视、图拉拔化爪的惨烈,深烙心头。
他将那块暗红血纹、散发微红光晕的昆仑玉碎片裹紧破布,藏进内襟深处。冰寒压迫如跗骨之蛆!必须立刻逃离!尉迟遗言“信龟兹彩”成了唯一灯塔。彩俑与昆仑玉同源安西高昌墓?龟兹女商阿史娜,许是破局关键!
循着驳杂气流中的颜料味、湿土陶腥,张九郎如阴影猎犬,向鬼市“番坊区”潜行。
此地迥异!巨大龟兹风帐篷群铺展!布面绘漩涡、火焰、交颈巨鸟与狰狞兽首!浓烈色彩在惨绿天光下毫无暖意,透出古老蛮荒威压!
空气混杂矿物颜料、窑烟、新陶土腥气、及彩俑内强行压制的躁动妖气!
中央空地上,数座大土坑燃烧诡异窑火:青、紫、惨白火焰跳跃,隐约痛苦人脸浮现湮灭!精赤上身的窑工,用巨型铁铲填埋暗黄土料,每一铲下,坑底传来沉闷如地底呜咽的声响!
空地四周,密密麻麻陈列数千彩俑胚子!人高牛头马面、掌大妖姬武将,甚至扭曲多足巨虫异形!大多灰白素胚裹湿泥,静待禁锢的“彩衣”!
几个灰白头发、眼窝深陷如骷髅的老妪佝偻着腰,一手端着盛满刺鼻粘稠发光颜料的大碗,一手持着尖端发黑的怪骨笔。像木偶般在巨大的陶俑胚间无声穿梭,以狂热流畅的笔触勾勒诡谲的镇封符文。笔尖所过之处,泥胚底下似乎有东西在挣扎。
外围的景象更令人心惊:如同垃圾般层层叠叠堆放着无数破碎、焦黑、彩绘剥落、形态怪异的废弃残俑!肢体扭曲如同恶斗,头部龟裂渗出污油,胸腹破洞残留撕裂痕——仿佛曾有东西破俑而出。
无数道强弱不定、暴躁或死寂的驳杂妖气从这残骸堆里渗出,纠缠在空气中,形成令人窒息的无形风暴。张九郎看得浑身发冷。这不是作坊,分明是妖物囚笼的制造场和回收站。
这片妖氛浓烈营地的最深处,一座比其他更大、更艳红、中心绘着巨大鹰头人身神像的帐篷前,骚动正在上演。
一个污河烂泥、腐败草根尸块粘合的“腐泥妖”,发出风箱嘶吼!挥舞淤泥巨臂狂暴砸碎晾晒架上数排鲜艳彩俑新胚!泥浆四溅!守卫弯刀砍入如切油脂,转瞬愈合!
帐篷门帘猛然掀起!
一道火焰般身影掠出!高挑矫健,紫缎赭皮翻领胡服束窄腰长腿!高腰鹿皮靴踏地无声蕴力!脸庞深紫纱半掩,唯露双眼!
那双杏仁美眸眼梢微挑带媚,此刻却燃烧冰火交融的暴烈锋芒!如淬火弯刀!扫过毁坏彩胚与疯狂泥妖,怒焰焚天!
“不知死的东西!敢毁我阿史娜的货!”脆声如刀,西域口音官话!
龟兹豪商之女——阿史娜!
她甚至没看守卫一眼。左手自腰间一抹,掌心凭空多出一尊尺许高、通体彩绘赤红如血的豹头人俑。彩俑豹眼怒睁,獠牙外龇,周身绘满旋转的暗金火焰锁链纹。一股烈火熔炉般滚烫暴戾的气息瞬间爆发。
阿史娜右手捏起快速变幻的怪异法印,形状如鹰喙锁喉。檀口微张,吐出一串急促古老、荒漠风沙般粗粝的龟兹古语咒音:“阿卡曼达,吐纳索瓦,赫拉——”
末音骤然拔高如鹰唳穿空!
嗡——!
赤红豹头彩俑双眼骤爆血光!豹口无声裂开深渊旋涡!沛然吸力瞬间笼罩腐泥妖!
泥妖如被扼喉!墨绿污物疯狂涌向豹口旋涡!庞大身躯塌陷收缩!仅三息!巨鲸吸水般吞入尺高彩俑!豹口闭合,彩俑赤红躯干上多出一道斜贯墨绿闪电纹!纹路挣扎凝固!彩俑气息内敛恐怖!
整个彩俑营地刹那死寂,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和泥土的“咔啦”声。护卫和老妪敬畏地低下头。阿史娜冷哼一声,随手将彩俑抛给恭敬上前的护卫。
那双冰火交织的明眸锐利地扫过营地的阴影,带着审视与肃杀。目光掠过废弃的残俑,掠过窑工和老妪,也掠过了…因目睹此幕而忘了收敛气息、僵在阴影角落里的张九郎!
“嗯?”冰冷威压如鞭抽神经!目光瞬间锁定!“鬼祟鼠辈!拿下!”
“是!”帐篷旁岩石般精悍、覆着兽形青铜面具的守卫反应如电!如狼似虎般分三路包抄而来!冰冷的刀锋和锁链钩爪毫不留情地袭向张九郎。
张九郎脑中一片空白!对上阿史娜?他恐怕一招都接不住!是被抓还是逃走?逃走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被抓…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康瘸子?
电光石火间,尉迟的警告再次响起:“信龟兹彩!”拼了!赌一把!
他没有抵抗,任由冰冷的铁钩锁住肩胛骨,被如拖死狗般拽出阴影,狠狠掼在冰冷坚硬、遍布碎骨渣的地上。肩头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面纱下的耗子?”阿史娜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看污物,“活人臭味儿没烂透…谁派你来的?浑天监?柳执中?”声音刮骨,字字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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