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听得前半句“王霸之相”心头狂跳,血脉贲张,仿佛一股无形热流直冲顶门;后半句“无王霸之命”却如一瓢冰寒刺骨的雪水当头淋下,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用力挠了挠头,浓眉一扬,那股子天生的桀骜不驯之气勃然而发:“道长,您这话说的,有相无命?那我寇仲这‘王霸之相’岂不是白长了?命是啥?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七个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近乎狂妄的不屈意志,如同金石交击,铿锵作响,竟瞬间压过了废墟间的风声和远处飘来的悲泣呜咽,在这片被血与火浸染的土地上回荡不息。
马钰闻言,清癯的脸上非但不见丝毫愠色,反而浮现出一抹极其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激赏的笑意。他轻抚胸前飘洒的长须,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追忆与慨叹交织的复杂神采。
“好!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马钰的声音温润依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直透人心,“寇小友此语,暗合我道门‘我命在我不在天’的真髓,更有一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沛然刚劲。
贫道观你二人,筋骨虽非早慧,然体内生机磅礴,真气流转间隐与天地同息共律,玄妙难言……想必,是已参悟了《长生诀》的几分真意,于绝境之中,硬生生辟出了属于你们自己的武道之路?”
徐子陵心头剧震,暗忖全真高人的灵觉果然超凡入圣,洞若观火,连忙恭敬应道:“道长法眼如炬。晚辈二人侥幸,于生死一线之际误打误撞,练成了《长生诀》第六、第七幅图录。”寇仲也收起了惯常的嬉笑,用力点头。
一旁的素素听得懵懂,李靖却是虎目精光爆闪!他虽不知《长生诀》具体玄奥,却也深知此乃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瑰宝,心中对这两个看似落魄不羁的少年,评价瞬间拔高了数筹。
马钰微微颔首,眼中赞许之色更浓:“此乃莫大机缘,亦是超凡毅力的明证。能在如此年纪、这般险恶境遇下,得窥《长生诀》一丝门径,已是天纵之资,福缘深厚。贫道在此,先行道贺了。”他郑重稽首一礼,态度真诚无伪。
寇仲性子直率,心中疑惑难捺,忍不住问道:“马道长,俺们兄弟有件事一直想破头也想不通。这《长生诀》江湖上人人打破脑袋都想抢,为啥你们重阳观,还有丘道长,好像……好像都不太当回事?……”
这正是徐子陵和李靖也深埋心底的疑问。全真教如此超然物外,连这等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至宝都视若等闲?
马钰闻言,淡然一笑。
“《长生诀》确是千古奇书,相传乃上古圣皇广成子观战神图录,感天地大道本源而创。立意之高远,直指天人合一、破碎虚空的无上妙境,堪称武道极致的钥匙。”
他声音平缓,道出武林秘辛,“然则,正因其立意太过高渺玄奥,对修炼者的心性、根骨、悟性乃至冥冥中的机缘气运,要求都苛刻到了极致。非具大智慧、大毅力、大福缘者,强练此诀,非但无益,反而有倾覆之危,轻则经脉错乱,真气反噬;重则走火入魔,形神俱灭。千百年来,能真正读懂并练成者,屈指可数。此其一也。”
他话语微顿,目光扫过寇徐二人年轻而充满生机的脸庞,带着一丝期许:“其二,我重阳观承大道真传,自有玄门正宗的无上法门。师尊所创《周天归元》,纳乾坤之浩渺,容阴阳之化生,修至精深之处,亦可达天人交感、元神澄澈之境,与《长生诀》所追求的‘天人合一’殊途同归,未必便逊色半分。
更有《紫府元经》、《先天功》、《九阴真经》等精微奥义,循序渐进,根基稳固,最合弟子参悟大道玄机。”
马钰的语气从容而自信,带着大宗师的气度:“大道三千,终归本源。执着于一部无法参透的‘神功’,不若脚踏实地,打磨己身。我全真弟子,自有通天坦途可期,又何必贪恋他人之宝,徒惹无穷因果,反坠了清净道心?”
他最后目光落在寇徐身上,语重心长,字字珠玑:“况且,你二人既已得此莫大机缘,练成长生真气,便是与此书结下不解之缘。好好珍惜这份造化,用心体悟其中蕴含的天地至理,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赐。
若执着于外物得失、争强斗胜,反倒落了下乘,背离了武道真谛。大道在前,当以砥砺自身,明心见性为要。”
马钰这番话,如晨钟暮鼓,又如清泉涤心,瞬间冲开了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因怀璧其罪而生的惶恐迷雾。
原来真正的绝世强者,其道心早已超然物外,自身所修便是通天大道,何须觊觎他人?这份气度与自信,让他们豁然开朗。
李靖亦是听得心潮澎湃,胸中块垒尽消,对重阳观,对那位传说中的重阳真人,更是生出高山仰止般的无限崇敬。
“多谢道长指点迷津!”寇仲和徐子陵心悦诚服,深深一揖,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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