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耶陀补罗的王宫深处,那曾经象征着无上权柄、镶嵌着无数宝石与象牙的黄金王座,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扶南王范旃坐立难安。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王冠早已滚落在猩红的地毯上,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从金冠上脱落,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血色。
殿外传来的声音,不再是遥远的战鼓,而是如同潮水般汹涌拍打、越来越近的死亡之浪!震天的喊杀声仿佛就在宫墙之外,刀剑撞击的锐响、垂死者的惨嚎、房屋燃烧的噼啪爆裂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死死捆缚。更令人肝胆俱裂的,是那一声声沉闷如大地心脉断裂的恐怖轰鸣——上游水坝被毁的闷雷声、下游水寨被炸上天的惊天巨响、还有那撕裂空气、如同地狱群鬼尖啸的神臂弩弦鸣!每一次巨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剧烈颤抖。
他最后的依仗,那数百头如同移动堡垒的象兵军团,竟在城下那片该死的泥沼中灰飞烟灭!那被视为天堑的湄公河,竟被敌人如同撕纸般,从水陆两路同时洞穿!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最后的神智。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殿门,仿佛那紧闭的门扉外,就是张牙舞爪的深渊。
“报——!!!”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浴血的将领几乎是滚爬着进来,头盔歪斜,胸甲凹陷,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从额角划至下颌,皮肉翻卷,鲜血糊满了半边脸。他嘶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崩溃:“大王!西…西门破了!是白袍银甲!赵云…是赵云的铁甲兵!他们…他们不是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守军…守军全完了!”他语无伦次地哭嚎着,仿佛那银甲洪流碾碎一切的景象仍在眼前。
范旃的身体猛地一抽,几乎要从王座上滑落。
“报——!!!”几乎是前脚刚至,又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扑入大殿,脸上满是烟灰和泪痕,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大王!水门!水门被撞开了!好多…好多小船!上面全是铁甲兵!领头那个…黑铁塔似的,凶神一样!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啊大王!”侍卫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完了。彻底完了。
范旃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般嗬嗬的抽气声,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干。他像一摊烂泥,从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座上彻底滑落,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华丽的王袍沾满了尘埃。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老脸,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茫然,空洞的眼神望着殿顶描绘着诸神与巨蛇的华丽藻井,仿佛在无声地诘问。扶南国祚,竟终结于今日。
……
毗耶陀补罗,这座以巨木为骨、镶嵌着金箔与宝石的王都,此刻已彻底化为燃烧的炼狱。
**西城**,曾经高耸的巨木城门连同大段城墙,在巨大的撞击和火攻下化为扭曲燃烧的残骸。一面被硝烟熏染、却依旧猎猎作响的“赵”字白底银龙大旗,被高高插在城楼最高的断木之上,迎风招展,如同胜利的宣言!高绩率领的陷阵新锐,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正在狼藉的城头巷尾进行着最后的肃清。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推进,冰冷的钢矛精准地刺穿每一个试图反抗或装死偷袭的扶南士兵的咽喉、心窝。环首刀劈砍骨肉的声音在狭窄的街巷中显得格外清晰、瘆人。张虎的精骑则在稍宽的街道上纵横驰骋,马蹄踏碎燃烧的木板,雪亮的马刀如同旋风般掠过奔逃溃兵的脖颈,带起一蓬蓬血雨。赵统则稳坐中军,一道道清晰的指令通过传令兵迅速传达:“控制粮仓!封锁府库!占领武库!各坊道口设卡!”步卒们依令而行,迅速分割、控制着这座混乱的巨城。在靠近西城门一处相对完整的石屋前,华安指挥的医护营已经紧急搭建起临时医所。油毡布下,简陋的木板上躺满了呻吟的伤兵。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华安额上汗水涔涔,双手沾满了粘稠的血污,正跪在一个腹部被长矛贯穿的年轻士兵身边,动作快如闪电地用煮沸的金针缝合着翻卷的皮肉,烈酒浇在伤口上发出“嗤嗤”轻响,士兵的惨嚎撕心裂肺。“按住他!参汤吊命!”华安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眼神专注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水门**方向,景象更为惨烈。巨大的包铁木闸门被特制的撞角彻底摧毁,扭曲的残骸半沉在浑浊的河水中,兀自燃烧着。无数碎裂的小船残骸、烧焦的尸体、断裂的兵器漂浮在水面上,堵塞了河道。高德率领的陷阵登陆部队,如同从血河中爬出的魔神,踏着燃烧的浮木和同袍敌军的尸骸,凶悍地登上了狼藉的码头。他们甫一上岸,便如同出闸的猛虎,钢矛挺刺,塔盾猛撞,将一队试图在水门广场上组织最后抵抗的扶南王宫卫队冲得七零八落。高德身先士卒,手中长柄战斧如同旋风,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残肢断臂和凄厉的惨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迅速与一支从西城方向推进过来的银甲步卒汇合——正是赵统派来接应的部队!两股代表着交州最强悍武力的铁流,在王宫前那片开阔的、铺着巨大石板、此刻却遍布尸体和血污的广场上,轰然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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