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清心别院”内,灯火通明。浓烈的艾草混合着烈酒的气息弥漫。华佗须发皆白,神情却沉凝专注如渊岳,正亲自指挥着数十名精心挑选的医徒和仆役,进行着近乎苛刻的清洁。每一寸地面、墙壁、器具,都被反复擦洗、熏蒸。苏蕙则在一旁,仔细清点着带来的数百种药材,尤其是几味极其珍贵、闪烁着异样光泽的解毒圣品,她的指尖稳定而迅速,将药材分门别类,以备不时之需。肃杀的气氛中,弥漫着医者与死神赛跑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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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归途,亡命奔袭。**
哀牢山隘口沉重的寨门刚刚放下,赵统率领的五十名“无当飞军”精锐,已如离弦之箭,射入莽莽苍苍、危机四伏的群山之中。特制的担架由四匹健壮的滇马轮换驮负,内部以厚厚软草铺垫,外部以坚韧藤条和木架固定,尽可能减少颠簸。甘述设计的攀援爪钩和备用绳索捆扎在马鞍旁。
张辽被牢牢固定在担架上,大部分时间陷入深度昏迷,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偶尔因剧痛而短暂清醒,也只是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或是因担架猛然颠簸而痛苦地抽搐。左肩的创口在华安的严密监控下,被多层洁净药布包裹,但那触目惊心的青紫色坏死边缘,仍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向周围的皮肉悄然蚕食。每一次换药,华安的心都如同被油煎火燎。他寸步不离,每隔一个时辰便为张辽诊脉,根据脉象的细微变化调整金针封穴的位置和深浅,撬开张辽的牙关,灌入吊命的猛药汤剂。药效如同在悬崖边勒马,勉强维持着那一线微弱的生机,却也加速消耗着张辽本就枯竭的元气。
双马轮换,人歇马不歇!崎岖的山路如同巨兽狰狞的脊骨,马蹄踏在碎石上溅起火星;湍急的河流咆哮着试图吞噬一切,护送队以绳索相连,泅渡而过,冰冷的河水刺骨;原始密林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瘴气,毒虫肆虐,队员们口含避瘴药丸,用湿布捂住口鼻,在昏暗的光线下亡命穿行。时间,在疲惫至极的奔袭中,在张辽时断时续的呼吸里,在每个人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上,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如铅。
第十日,横断山脉深处,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隘。狭窄的山道两侧是刀劈斧削般的绝壁,仅容两骑勉强并行。就在护送队即将通过最险要处时,前方隘口突然被粗大的树干和乱石堵死!两侧崖壁上,怪石嶙峋的阴影中,骤然响起尖锐的唿哨和弓弦震动之声!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居高临下,如同毒蛇般攒射而下!
“有埋伏!护住将军!” 赵统瞳孔骤缩,厉声咆哮!他根本无暇去想对方是受谁指使(曹魏细作煽动的山匪,或是觊觎辎重的亡命徒),眼中只有前方被堵死的去路和担架上命悬一线的张辽!
“挡我者死!” 赵统怒吼如雷,非但没有勒马减速,反而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神骏如龙驹般骤然加速!他手中那杆亮银枪,在狭窄的空间内爆发出夺目的寒光,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银幕!
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弩箭撞在枪幕上,火花四溅!数支漏网之箭擦着马身钉入地面,毒液将泥土腐蚀出滋滋白烟!电光石火间,赵统已冲至路障前!他竟不避不让,长枪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连续点中几处关键的支撑点!
轰隆!一声巨响!看似坚固的路障被枪尖蕴含的巨力瞬间震塌一角!碎石木屑纷飞!赵统一马当先,从缺口处狂冲而入!枪影再闪,两名刚从崖壁后跳下、试图阻拦的匪首,咽喉处几乎同时爆开血花,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杀过去!” 五十名“无当飞军”如同被激怒的虎群,紧随赵统之后,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刀光剑影瞬间将隘口淹没!这些百里挑一的精锐,此刻将连日奔袭的疲惫和对将军伤势的忧虑,尽数化作了杀戮的狂暴!他们配合默契,三人一组,背靠背冲杀,刀锋所向,血肉横飞!山匪的凶悍在绝对的实力和亡命的意志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战斗爆发得快,结束得更快!不到一刻钟,隘口处已躺下二十余具匪徒尸体,残存的匪徒惊恐万状,发一声喊,作鸟兽散,消失在密林深处。
赵统甚至没有下令追击,他勒住马,枪尖犹自滴血,目光如电扫过战场,确认再无威胁,随即厉喝:“清理道路!检查将军!继续前进!” 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时间,在这场短暂而血腥的遭遇战中,又被无情地消耗了宝贵的一刻钟。赵统的心在滴血。
第十五日,一处预设的、靠近水源的隐秘山谷接应点。连日亡命奔袭,人困马乏,护送队的速度已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张辽的情况更加恶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体温时高时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华安的脸色比张辽好不了多少,眼中布满血丝,施针喂药的双手因疲惫和焦虑而微微颤抖。赵统望着担架上气息奄奄的主将,又抬头看向前方依旧望不到尽头的重重山峦,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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