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海面染成浓稠的绛紫色,沈梦雪蜷缩在礁石凹陷处,裙角被浪沫洇成斑驳的灰。
十岁少女的身形在呼啸的海风中显得愈发单薄,发间残余的珍珠碎粒随着颤抖簌簌滚落,混进礁石缝隙里的贝壳残骸。
她抱紧膝盖的手指泛着青白,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的绝望也掐碎。
布思瑰垂眸望着好友,墨绿色裙摆如墨色潮水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少女颈间缠绕的蛇形银链随着呼吸轻晃,鳞片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沈梦雪颈间黯淡的珍珠形成鲜明对比。
她突然伸手,指尖掠过沈梦雪凌乱的鬓发,发梢残留的海盐在她指腹留下细密的颗粒感。
"你以后是要当家主的人。"布思瑰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尾音被浪声扯得支离破碎。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沈梦雪后颈凸起的骨节,那里还留着珍珠项链勒出的红痕,"沈氏几百年基业的继承人,怎么能做逃兵?"
海风掀起她黑色头纱,露出耳后的伤痕。
沈梦雪猛地抬头,浅紫色眼眸泛起水雾。
她看见布思瑰墨绿色瞳孔里跳动的火焰,与记忆中父亲镜片后的目光竟有几分相似。
咸涩的泪水混着海风灌入喉咙,她突然想起今早被迫吞下的安神药片,想起梳妆镜里自己日渐苍白的脸,想起江正初隔着铁栅栏塞进来的枫叶书签——此刻都化作心口尖锐的刺痛。
"可我不想做沈家的傀儡!"沈梦雪突然爆发,声音被海浪撞得支离破碎。
她抓起礁石上的贝壳狠狠掷向海面,锋利的碎片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在泛着磷光的浪花里,"我想要像楚溪颜那样自由地奔跑,想要听江正初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想要......"
"想要什么?"布思瑰突然逼近,黑色玫瑰耳坠擦过沈梦雪泛红的脸颊。
她身上混合着雪松香与硝烟味的气息将少女笼罩,"想要放弃沈氏几代人的心血?想要看着沈家在你手中分崩离析?"
她的指尖突然掐住沈梦雪受伤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沈梦雪,你姓沈。"
这句话像是重锤砸在沈梦雪心上。
她想起祖父的严厉,想起祖母用银梳梳理她长发时冰凉的指尖,想起父亲将翡翠簪子插进她发间时说的"这是你的使命"。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睫毛,将布思瑰的身影晕染成模糊的黑影。
"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布思瑰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曼陀罗花纹的丝帕。
她动作轻柔地擦拭沈梦雪掌心的伤口,却故意按压着最深的划痕,"你以为我就自由吗?"
她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与沈梦雪相似的淤青——那是今早被家族留下的印记。
沈梦雪怔怔地望着那道淤青,突然意识到布思瑰墨绿色眼眸里的火焰,原来是困兽的悲鸣。
咸涩的海风卷起布思瑰散落的发丝,发尾的银铃发出细碎声响,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夜莺最后的呜咽。
暮色彻底吞噬最后一丝天光时,布思瑰将丝帕缠在沈梦雪受伤的手上。
她的动作罕见地温柔,却在系紧结扣时故意勒紧,"记住,我们不是囚徒。"
她俯身贴近沈梦雪耳畔,声音轻得如同毒蛇吐信,"我们是在黑暗中蛰伏的猎手,等最致命的一击。"
远处传来沈家仆人的呼喊声,灯笼的光晕在海面上摇晃。
沈梦雪望着布思瑰转身离去的背影,黑色裙摆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握紧缠着丝帕的手,掌心的刺痛提醒着她:或许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逃离,而是将这华丽的牢笼,变成掌控命运的战场。
海浪突然掀起数米高的白浪,轰然砸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浇透了沈梦雪单薄的裙衫。
她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后腰抵住尖锐的岩石,浅紫色眼眸里浮动着细碎的水光。
"九个哥哥都那么优秀,"她声音发颤,指甲无意识抠着礁石表面的牡蛎壳,"大哥的航运帝国已经开到欧洲,五哥的科技公司上个月刚上市......他们明明比我更适合......"
布思瑰突然冷笑出声,墨绿色眼眸像淬了毒的匕首。
她猛地揪住沈梦雪的手腕,将少女拽得踉跄起身,海风卷着她发间的黑玫瑰香气扑面而来:"优秀?"
她凑近沈梦雪耳畔,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把最好的年华耗在异国他乡?为什么明明手握百亿资产,却连家族祠堂都不敢踏入半步?"
沈梦雪被掐得眼眶发红,却倔强地与布思瑰对视。
她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风暴,突然想起上个月家族宴会上,大哥隔着长桌望向她时,那抹复杂到近乎怜悯的目光。
海浪的轰鸣中,布思瑰松开手,指尖划过沈梦雪颈间的珍珠项链,突然用力扯断。
珍珠如暴雨般洒落礁石,有几颗滚落海中,转瞬被浪花吞没。
"因为他们知道,"布思瑰弯腰拾起一颗珍珠,在掌心反复摩挲,直到指腹被磨得发红,"只有你这个从小被锁在金丝笼里的继承人,才会心甘情愿成为沈家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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