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的表情依旧冰冷,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女人,也没有看我,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远处更深的黑暗,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块石头。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纵容和默许。
那富家女见我不动,更加气急败坏,踩着高跟鞋又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踩到散落在我面前的食材上,声音拔得更高:“听见没有?!聋了吗?给我下去捞!要是捞不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屿哥,你看她……”
“我去捡。”我猛地打断她尖利的叫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平静,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再多的屈辱和愤怒,在“赔不起”这三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颗钻石,可能是我摆几年摊都赚不来的天文数字。我赔不起。我斗不过他们。这世道,从来就不讲道理,只认钱和势。
我慢慢地、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膝盖被碎玻璃划破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裤子上浸透了污水和油污,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我拖着沾满泥泞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走到沟边,那令人窒息的气味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为了勇气,只是为了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感。然后,弯下腰,伸出那双早已冻裂、红肿、布满细小伤口和黑色油污的手,毫不犹豫地探进了冰冷粘稠、漂浮着腐烂物的黑绿色污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手臂,冻得骨头缝都在发疼。污水粘腻的触感包裹着手臂,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腐烂物黏在皮肤上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我强忍着生理性的巨大不适,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凭着刚才那女人指点的模糊方向,在浑浊腥臭的水底摸索着。
水沟不深,但底部的淤泥又厚又滑。手指在冰冷滑腻的泥泞中艰难地翻搅、探寻。腐烂的菜叶、坚硬的碎骨、滑溜的塑料袋碎片……一次次触碰到,又一次次失望。恶臭熏得我头晕眼花,冰冷的污水冻得我手臂几乎失去知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弯腰摸索,都是对尊严的一次凌迟。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些目光——城管队员不耐烦的催促、食客们复杂难言的注视、富家女嫌恶又焦急的等待,还有……江屿那道冰冷得如同实质、仿佛要将我冻结的视线。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以为自己将要永远困在这片污秽冰冷的泥沼里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光滑、带着棱角的冰凉物体!
找到了!
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破喉咙。我精神一振,也顾不得那令人作呕的触感,五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了那个坚硬的小东西!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我掌心被冻裂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感此刻却像是一剂强心针。
我立刻将手臂从污水中抽了出来!
粘稠发臭的黑绿色液体顺着我的手臂淋漓地淌下,滴落在同样肮脏的地面上。手掌摊开,掌心躺着一枚戒指。即使被厚厚的污泥包裹,即使浸泡在如此污秽的环境中,那镶嵌在戒托上的主钻依旧在巷口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缕无法被彻底掩盖的、冰冷而璀璨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捏着这枚象征着天价财富和极致羞辱的戒指,慢慢直起僵硬酸痛的腰。手臂和小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冰冷刺骨,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我甚至不敢看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
我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穿着雪白貂皮、此刻却仿佛站在云端之上的女人。每走一步,污水就从袖口和裤脚滴落下来,在地上留下一串肮脏的印记。
那富家女看到戒指,眼睛立刻亮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狂喜,随即又被浓烈的嫌恶取代。她捏着鼻子,身体夸张地向后仰,仿佛我是什么致命的瘟疫源。
“快给我!脏死了!”她伸出手,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我的脸,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命令。
我停下脚步,距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看着她那张写满嫌弃和优越感的脸,看着江屿依旧冷漠无波、置身事外的侧影,看着地上那一片被彻底摧毁的心血狼藉……一股巨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火山般在我胸腔里轰然爆发!那枚冰冷的戒指,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剧痛。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这枚肮脏的戒指狠狠砸在她那张精致的脸上!我死死地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口腔里满是铁锈味。手臂如同灌了铅,沉重而僵硬地抬起,将戒指递向她。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同样涂着蔻丹、精心保养的指尖时——
斜刺里,一只骨节分明、异常有力的大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悍然力道,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我那只沾满污泥、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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