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我赶紧把勺子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喂进去。温热的糊糊滑进他干涩的喉咙,他喉结极其艰难地滑动了一下,眉头因为吞咽的动作再次锁紧,额角瞬间又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短促沉重。
一勺,两勺…小半碗稀薄的糊糊喂下去,他额角的汗更多了,胸膛起伏得厉害。我不敢再喂,放下碗,用袖子沾了点温水,笨拙地擦掉他嘴角的残渍。看着他灰败脸上那点因为用力吞咽而泛起的病态潮红,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又酸又胀。
“晚…晚姐姐!”
一个带着哭腔、又急又怕的声音,猛地从没了门的院门口炸开!像颗石子砸进了死水潭!
是小石头!
他像颗被弹弓打出来的小石子,一头撞进院子,小脸煞白,头发被风吹得像乱草窝,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惊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晚…晚姐姐!不…不好了!有…有人来了!好多…好多人!”
我心头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豁地站起身,几步冲到门口,声音绷得紧紧的:“谁?谁来了?!” 难道是那怪物?还是…
“不…不认识!”小石头喘得胸口剧烈起伏,小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角,冰凉冰凉的,“黑…黑衣服!都…都穿着黑衣服!好…好多人!还…还撑着伞!大黑伞!往…往这边来了!看着…看着可吓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惊恐地回头指向村口的方向,小身子抖得像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撑黑伞的!
嗡——!
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浑身的血瞬间凉了半截,直冲头顶!
他们来了!这么快!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我下意识地、猛地回头看向木板床上的江屿!
他也听到了!
那双空茫的眼睛瞬间聚焦!黑沉沉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里面翻涌起滔天的惊怒和一种被彻底激发的、如同困兽被逼入绝境的凶戾!他那只还能动的手猛地攥紧了身上盖着的旧棉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青筋,发出咯咯的轻响!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牵扯到伤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闷哼!
“江屿!别动!!”我嘶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扑过去死死按住他挣扎着想要起来的肩膀,“骨头!你的骨头!给我躺着!别起来!!”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冰冷金属物件轻轻磕碰的细微声响,如同冰珠子一颗颗落在玉盘上,由远及近,极其有规律地,从院门外那条冰冷的土路上传来。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紧接着,一片浓重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阴影,如同流动的墨汁,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缓缓覆盖了没了院门的门洞。
惨白的晨光被彻底隔绝在外。
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身影,如同从阴影里凝结出来的雕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洞的阴影边缘。
他站得笔直,身形挺拔得过分,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光影,看不真切五官,只能感受到两道冰冷得如同毒蛇般的视线,穿透阴影,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我左手无名指根——那枚糊满油污血渍、冰冷硌人的戒指上!
他手里,稳稳地撑着一把巨大的、纯黑色的长柄伞。伞面如同凝固的夜幕,没有一丝反光,沉重地悬在他头顶。伞尖朝下,一滴冰冷的水珠正从尖锐的伞尖缓缓凝聚、坠落。
“啪嗒。”
那滴水珠砸在门洞冰冷的泥地上,碎裂开来。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闷锤,狠狠砸在死寂的堂屋里,也砸在每个人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寒意刺骨,深入骨髓。
王婆子手里的粗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稀薄的糊糊溅了一地。她连惊叫都发不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抱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小石头吓得小脸惨白如纸,死死躲在我身后,冰凉的小手攥着我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黑亮的眼睛里只剩下巨大的、纯粹的恐惧。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血液疯狂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被蚀骨阴寒侵蚀的筋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手无名指根那枚戒指,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尖锐到极致的灼痛!像是被无形的火焰从骨髓里点燃!戒指表面那点彻底黯淡的暗金色碎屑,竟在剧痛中极其微弱地、疯狂地闪烁起来!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凄厉的警报!
是他!
那个撑黑伞的瘟神!
他找到我们了!像跗骨之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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