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又走到赵大山面前,把另一个土豆塞进他手里。“吃。”一个字,简单,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赵大山捧着土豆,看着江屿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却异常沉静坚毅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最后,江屿走到他弟赵大柱面前。赵大柱还缩在墙角,看着递到眼前的焦黑土豆,又看看江屿平静的眼神,脸涨得更红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拿着。”江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赵大柱哆嗦着接过土豆,烫得直倒手,却死死抓着没松。
江屿手里只剩下一个最小的、烤得有点焦糊的土豆。他看也没看,极其自然地掰开,一半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那焦糊的炭味是人间美味。另一半,却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沾着炭灰的嘴角,看着他被烫得发红却稳稳拿着土豆的手,看着他眼睛里那份平静的、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扛住的沉静,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
我伸出手,没去接那半块土豆,而是用没受伤的左手,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拂掉他嘴角沾着的炭灰。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汗湿,却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江屿的动作顿了一下,暗沉沉的眼睛看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把剩下那半块土豆强硬地塞进我手里,然后转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挪回墙边,靠着墙滑坐下去,闭上眼睛,继续调息。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多说。
可屋里那股子沉甸甸的绝望和恐慌,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老耿抱着胳膊,看着江屿坐下的背影,又看看捧着土豆、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点活气的赵家兄弟,再看看小石头抱着热土豆傻笑的小脸。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几乎看不见,却像寒冰裂开一道暖缝。
老林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江屿胸口那块温吞搏动的铜斑,又看看他手里那半块焦糊的土豆,最后目光落回自己擦得锃亮的枪管上。他沉默了片刻,拿起那块油布,重新慢吞吞地擦拭起来,只是那动作,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丝丝?
“咔嚓。”
老耿走到火塘边,用脚拨开灰烬,自己也扒拉出一个烤好的土豆,掰开,一半扔给老林,一半自己啃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
赵大山和赵大柱兄弟俩对视一眼,也顾不上烫,捧着土豆狼吞虎咽起来。小石头学着样,小口小口地啃着热乎乎的土豆瓤,烫得直哈气。
食物的热气,混杂着硫磺和焦糊味,在这冰冷的绝境木屋里弥漫开。
屋外,风雪依旧呜咽。那拖沓沉重的脚步声,依旧在四周徘徊不去。
可屋里,却多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劲儿。那股劲儿,来自墙边那个闭目调息、胸口温吞搏动的男人。他什么都没说,却用半个土豆,把一盘散沙似的恐惧,硬生生捏出了点人形。
暖意,不再只是心口那块铜斑散发的温度。
它像一颗深埋冻土的种子,在风雪交加的黑夜里,被这无声的担当和沉静的力量悄然催发,终于在这小小的木屋里,顶开坚冰,扎下了第一缕纤细却无比坚韧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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