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哥的腿,不能耽误。这钱先拿着,明天就想法子送镇医院!”江屿的声音不容置疑。
赵大柱捧着那摞钱,看着江屿,又看看他哥,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嘴唇哆嗦着,扑通一声就要往下跪,被江屿一把死死架住胳膊。
“是爷们儿,站着说话!”江屿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赵大柱心坎上。
赵大柱死死咬着牙,把眼泪憋了回去,重重点头:“江哥!以后…我赵大柱这条命,就是你的!”
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金钱、汗水和希望的味道。靠山屯的穷困和绝望,似乎在这一夜,被这昏黄的灯光和红彤彤的票子短暂地驱散了。
我坐在堂屋门口的椅子上,后背靠着厚棉垫,怀里捂着热水瓶,看着院子里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有条不紊发号施令、分发希望的男人。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挺直,下颌线绷着,专注而沉稳。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需要我照顾的落魄男人,而是一棵真正能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的大树。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杂着酸涩,猛地冲上眼眶。我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小石头靠在我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扛不住疲惫,睡着了。我轻轻把他往怀里搂了搂,用棉袄裹紧。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人声渐渐稀疏下来。最后几户人家也拿到了钱,千恩万谢地走了。王婶忙着收拾桌子,老林和老耿低声说着什么,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院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江屿合上那个记满了名字和数字的小本子,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他走到堂屋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吹进来的寒风。
“累坏了吧?”他看着我,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沙哑。他蹲下身,视线与我平齐,昏黄的光线落进他眼底,那里面翻涌的疲惫下,是深不见底的关切。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最后落在我裹着厚纱布的后背上,眉头又习惯性地拧了起来。
“还好,”我摇摇头,把怀里睡得香甜的小石头往他面前送了送,“石头睡着了。”
江屿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把小石头从我怀里接过去。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与他刚才在院子里杀伐决断、分发钱票的悍然气势判若两人。孩子在他宽厚安稳的臂弯里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你也该歇着了。”他抱着孩子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后背还疼得厉害?”
“一阵一阵的,”我实话实说,扶着椅子想站起来,“王婶给上了药,好多了。”
他腾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扶住我的胳膊,稳稳地将我搀起来。那只手滚烫,带着薄茧,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暖意。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几乎承担了我大半的重量,后背被牵扯的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
“走,回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王婶家西屋腾了出来给我们。小小的土炕烧得滚热,驱散了山里的寒气。江屿把小石头轻轻放在炕里侧,盖好被子。孩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炕洞里柴火燃烧的噼啪轻响。昏黄的灯泡悬在屋顶,光线柔和。
我坐在炕沿,后背的伤处被热炕一烘,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又鲜明起来,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趴下。”江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不知何时已经端了一盆温热的清水和干净的布巾过来,放在炕边的凳子上。
我愣了一下,脸颊有点发烫。虽然…虽然他说了要娶我,可这…
“伤口得擦洗换药,王婶交代的。”他像是看穿了我的犹豫,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扶着我,让我小心地趴在热乎乎的炕上,又拿了个枕头垫在我胸口下面,避开了伤处。
棉袄被小心地褪到肩膀下面,露出裹着厚厚纱布的后背。他温热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轻轻揭开纱布的边缘。冰凉的空气接触到伤处,激得我身体一颤。
“忍忍。”他低低地说,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
温热的湿布巾小心翼翼地覆盖上来,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他的动作极其笨拙,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带着一种生怕弄疼我的克制。每一次擦拭都又轻又慢,温热的湿意驱散了药膏的黏腻,也舒缓了那尖锐的刺痛。昏暗中,我侧着脸趴在枕头上,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他压抑着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他胸膛里那颗心脏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那心跳声,隔着咫尺的距离,像擂鼓一样敲在我的耳膜上,也敲在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后背的伤似乎真的不那么疼了,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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