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子!老林!大柱!”王婶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声音凄厉绝望。
我浑身冰冷,血液都像是冻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新堆起的、死寂的雪坡,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
“晚晚姐!你看!”小石头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刺破我的麻木。他挣脱王婶的手,小手指着雪崩边缘、靠近山体一侧的地方。
那里,一片狼藉的积雪和断木碎石中,似乎有东西在极其艰难地蠕动!
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
最前面那个,半个身子被埋在雪里,正用一条淌着血的胳膊,死命地扒拉着压在身上的积雪和断枝!他背上还死死扛着一截巨大的、断裂的树干!露出的半边脸上沾满了血污和雪沫,但那紧抿的、透着一股子狠戾的嘴唇,那在雪尘弥漫中依旧亮得骇人的眼神…
是江屿!
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疯了一样朝着那片雪堆冲过去!深一脚浅一脚,摔倒又爬起来,指甲在冰冷的雪地里抠得生疼也顾不上!
“江屿!撑住!”
等我连滚带爬冲到近前,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江屿半个身子被埋在雪里,右臂明显不自然地扭曲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划到手肘,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袖,在冰冷的雪地上洇开刺目的暗红。他背上那截沉重的断木,显然替他挡住了更致命的冲击。他正用唯一能动的左臂,疯狂地扒拉着压在自己腿上的积雪和碎石,手指被冻得发紫,指甲缝里全是血和泥!
在他身后不远处,老林被老耿和另一个汉子从雪堆里拖了出来,老头子满脸是血,一条腿怪异地扭曲着,显然断了,正疼得直抽冷气,却死死抱着他那杆没离身的火铳。赵大柱则跪在旁边,正发疯似的用双手刨着雪堆,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哥!哥你在哪啊!大山哥!”
赵大山的位置更靠里,几乎被完全埋在了雪崩冲击下来的最核心区域,只有一只裹着厚厚布条、冻得青紫的脚露在外面!
“快!救人!”老耿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他脸上也挂了彩,一道血口子从眉骨划到颧骨,但他动作最快,已经扑到赵大山那只脚露出的位置,用柴刀当铲子,拼命地挖起来。
我冲到江屿身边,眼泪糊了满脸,想帮他搬开那截断木,手刚碰到冰冷的木头,就被他嘶哑地喝止:“别动!下面压着…压着货!”
货?我这才看清,在他被埋的腿旁边,雪堆被扒开一小块,露出几个被砸得变了形、却依旧被粗麻绳捆扎得死死的竹筐!其中一个筐口裂开了,金黄色的、粘稠醇厚的椴树蜜正从裂口处缓缓流淌出来,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散发出清冽醉人的甜香,与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雪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怪诞又让人心头发酸的气息。
都这时候了!他还惦记着这些山货!这些他豁出命去、要带出去换钱救命的椴树蜜!
“你…”我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用手拼命地帮他扒开腿边的积雪。冰冷的雪块冻得手指麻木,碰到他伤口流出的温热血迹,又烫得心尖发颤。
“没…没事,”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往下淌,“腿…腿没断…压麻了…”他一边说,一边还在用左臂死命地扒拉,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蜜…蜜不能洒…那是…钱…是大山哥的腿…”
另一边,老耿和赵大柱他们终于把赵大山从雪堆里刨了出来。赵大山脸色死灰,嘴唇发紫,那条本就冻伤严重的腿被砸得血肉模糊,人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只有微弱的进气,不见出气。
“哥!哥你醒醒啊!”赵大柱抱着他哥,哭得撕心裂肺。
老林拖着断腿爬过来,看了一眼赵大山的伤势,那张黑脸更沉了。“快!抬回去!老孙头!快喊老孙头!”他嘶声喊着,自己也疼得直抽抽。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重伤的赵大山和断了腿的老林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挪。老耿背上背着昏迷的赵大山,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江哥!晚晚姐!”赵大柱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看向还在雪堆里挣扎的江屿和我。
“走!先送大山哥回去!”江屿咬着牙吼道,左臂猛地发力,终于将压在腿上最后一块大石头推开!他闷哼一声,那条被压得失去知觉的腿猛地一抽,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我赶紧扑过去扶住他,入手一片冰凉粘腻,全是血。他半边身子都靠在我身上,沉得像座山,滚烫的体温隔着湿透冰冷的衣服传过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强撑的悍勇。
“能走吗?”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用力撑着他没受伤的左半边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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