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叔!这……”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架着江屿的手都在打颤。
“快!”老耿厉声喝道,像鞭子抽在我身上,“再磨蹭,他连这点机会都没了!”
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凶光,想起江屿昏迷前那声决绝的“赌”,我心一横,眼泪疯狂地涌出。手哆嗦着,去解江屿身上那件被冷汗浸透、紧紧黏在身上的旧工装褂子。扣子冻住了,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我用力去扯!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灶屋里格外刺耳。江屿苍白瘦削、却依旧覆盖着紧实肌肉的上半身暴露在浓烟和寒气中。胸口那片曾经爆发出金红光芒、如同活火山口的铜斑纹,此刻黯淡地蛰伏着,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但更刺目的是他右边肩膀、手臂,皮肤下隐隐透出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青色脉络,那是被寒气侵蚀的痕迹。
老耿不再看我,枯瘦有力的手猛地伸过来,一把抓住江屿赤裸的手臂!那手臂冰冷得像块石头!
“起!”老耿低吼一声,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
我下意识地用尽吃奶的力气配合着往上抬!
江屿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被我们两人合力抬起,像一截沉重的木头,悬在了那口翻滚着暗红粘液、散发着死亡寒气的“蚀骨金汤”之上!
浓烟翻滚,寒气刺骨。锅里的暗红色粘液如同活物般缓慢涌动着,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
老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屿苍白如纸的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
“入汤!”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沉!
噗通!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脏骤停的落水声!
江屿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毫无挣扎地、直直地沉入了那口翻滚的、暗红色的“蚀骨金汤”之中!
粘稠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液体瞬间将他吞没!只留下几缕黑色的发丝在污浊的汤面上漂浮了一下,便迅速沉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被强行扼住喉咙的濒死野兽,猛地从汤面之下撕裂而出!穿透了浓烟,穿透了灶屋低矮的屋顶,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扎穿了我摇摇欲坠的神经!
是江屿!他还活着!他在承受着那无法想象的剧痛!
那惨嚎声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紧接着,整个暗红色的汤面,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巨石,猛地剧烈沸腾、翻滚、炸开!
咕嘟!咕嘟!咕嘟——!
巨大的、粘稠的暗红色气泡疯狂地涌起、炸裂!汤面如同烧开的滚油,剧烈地翻腾着!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气息从锅底爆发出来!极致的阴寒煞气和另一种灼热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狂暴力量,在粘稠的汤液中疯狂地冲撞、撕扯!
整个大铁锅都在剧烈地震颤!锅里的暗红色粘液如同拥有了生命,疯狂地扭曲、咆哮!时而卷起冰寒刺骨的漩涡,时而炸开灼热滚烫的浪花!锅壁上迅速凝结起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寒气的白霜,又被锅底灶膛里猛烈的火焰烤化,滋滋作响,腾起大股白烟!
浓烟、水汽、冰霜、火焰……整个灶屋彻底变成了混乱的炼狱!
老耿死死攥着那根裹着厚布的长木棍,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搅动着锅里那如同活物般疯狂翻腾的暗红粘液!他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汤面之下,口中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像是在与那锅里的恐怖力量进行着殊死的角力!
我瘫软在锅台边冰冷潮湿的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可江屿那声短促却撕心裂肺的惨嚎,如同魔音灌脑,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响!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烟灰,糊得我视线一片模糊。巨大的恐惧和心疼,像两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他正在里面!在那比油锅地狱更可怕的汤里!承受着蚀骨冻髓的剧痛!被两股毁灭性的力量疯狂撕扯!
时间,在炼狱般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灶膛里的火还在疯狂地烧,锅里的暗红粘液还在疯狂地翻腾、咆哮。老耿搅动木棍的手臂已经开始剧烈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滚烫的锅台上,嗤啦一声化作白烟。他佝偻的背脊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似乎随时都会崩断。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压垮时——
锅里那疯狂翻腾的暗红色粘液,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滞!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翻涌的气泡瞬间平息,扭曲的漩涡骤然消失。只剩下粘稠的汤液,如同死水般,极其缓慢地、粘滞地……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火山骤然苏醒,猛地从粘稠的汤液深处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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