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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一年里夜最长、最冷的一天。
“百味”小吃街却像是提前迎来了盛夏的狂欢。街尽头那栋翻修一新的两层小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深棕色的原木招牌,厚重温润,在暖黄的射灯照耀下,两个遒劲有力、带着烟火气息的大字——“晚屿”,像是要从招牌上跳出来。招牌右下角,一个跳跃的炭火图案,烧得正旺。
玻璃门被擦得一尘不染,映出街上熙熙攘攘、呵着白气的人流。门楣上,缠绕着红绸,喜庆洋洋。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霸道肉香、孜然辣椒辛香、还有淡淡果木炭焦甜气息的热浪,裹挟着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瞬间就驱散了门外的刺骨寒意。
店里暖得让人想脱外套。暖黄的灯光下,是崭新的原木色长条桌椅,厚实,光洁。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大半个店堂的、用耐火砖砌成的巨型明档烤炉!炉膛里,上好的果木炭烧得红亮透底,稳定的热力烘烤着空气。几个穿着干净藏青色围裙、戴着白帽子的师傅站在炉后,动作麻利地翻动着铁网上滋滋作响的肉串、羊排、鸡翅。油滴落炭火,腾起诱人的白烟,爆发出更浓烈的异香!
“老板娘!再加二十串羊肉!十串板筋!要肥瘦相间的!”
“好嘞!王老板您稍等!马上就好!” 我系着同款的藏青色围裙,站在收银台后,笑着扬声应和,手指在崭新的收银机上点得飞快。脸上带着忙碌的红晕,眼底的笑意却像炉膛里的炭火,暖融融的亮着。
“晚晚姐!三号桌的烤鱼好了!大份加辣!”小石头像只欢快的小鹿,穿着合身的小号围裙,端着个巨大的木质托盘冲过来,托盘上一条烤得外皮焦脆、滋滋冒油的大草鱼,香气四溢。他腿上的伤早就好利索了,跑起来一阵风。
“小心烫!走慢点!”我笑着叮嘱,顺手把他跑歪的帽子扶正。
目光越过热气腾腾、座无虚席的大堂,落在靠近后厨门边那个安静的角落。
一张原木小方桌,两把椅子。
江屿坐在那里。
他没穿围裙,只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如崖壁青松。大病初愈的苍白早已被健康的麦色取代,眉宇间沉淀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那条曾经焦黑碳化、几乎废掉的右臂,此刻随意地搭在桌面上。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麦色的皮肤光滑紧实,肌肉匀称充满爆发力。当服务生端着沉重的、盛满滚烫烤串的巨大铁盘经过时,他会极其自然地伸出那只曾经废掉的手,稳稳地托一下盘底,动作流畅随意,充满了内敛的力量感。
桌上放着一份翻开的文件,但他没看。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朴素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金戒指。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指间那点温润的金色上,也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
店门又被推开,带进一股冷风和更喧闹的人声。
他似乎被惊动,抬起头。
隔着鼎沸的人声、弥漫的烟火气、穿梭的服务生……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导航,瞬间穿透所有的喧嚣与光影,稳稳地落在了收银台后的我身上。
深潭般的眼底,不再是冰冷的寒霜,也不再是深藏的疲惫。那里面沉淀着一种厚重如大地的安稳,以及一种……不再掩饰的、如同暖阳破开云层的暖意。像炉膛深处,那最稳定、最持久、也最温暖的核心炭火。
他看着我,嘴角缓缓地、清晰地向上扬起。
那是一个真切的、带着温度的笑容。
然后,他抬起手,对着我,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勾了勾手指。
心,像是被那勾动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瞬间跳得飞快。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我朝旁边正帮忙招呼客人的张屠夫张大哥打了个招呼:“张哥!帮我盯会儿!”
在张大哥促狭的笑声里,我解下围裙,深吸了一口店里那浓郁、滚烫、踏实的烟火气,抬脚,穿过热闹喧嚣的大堂,走向那个角落,走向他。
刚走到桌边,还没来得及说话。
那只把玩着金戒指的手,便伸了过来。不是递给我。
而是直接、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薄茧,指节有力。
我微微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刻,那枚小小的、温润的金戒指,被他灵巧的指尖捻起,稳稳地、郑重地……套进了我左手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金属环,瞬间被他的体温和我的体温共同焐热。
尺寸,分毫不差。
他抬起眼,深潭般的眸子锁住我。那里面,是沉静的大海,也是燃烧的炭火。
“林晚,”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温暖的涟漪,“这家店,叫‘晚屿’。是你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无名指上那点温润的金光上,声音更沉,更重:
“我,也是你的。”
炉膛里,炭火爆开一个明亮的火星。
肉串在铁网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腾起带着焦香的烟火。
窗外的冬至寒夜,冰冷漫长。
窗内的人间烟火,滚烫永恒。
无名指上那圈小小的金色,像一枚烙印,将此刻的滚烫与永恒,牢牢地锁在了指间,也锁进了往后余生的每一寸光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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