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结束,后面师叔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满脑子都是小时候那些事。
竹念蜷缩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腕上的旧伤疤。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其实,不止是被白师父救的那一次,他小时候在松隐寺还被关了很多次。
“竹念有佛性,悟性极高!”师叔们总是这样夸赞他,转而又严厉地训斥:“既是佛门弟子,就不该有这些妄念!不该脆弱!打坐!静心!”
竹念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想起师父圆寂前看着他的眼神,那里面有关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困惑。
是啊,连师父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最有佛性”的弟子,会得这种“病”。
“诸法无我,诸行无常。”竹念喃喃自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那我的痛苦又是什么?也是空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
正要吞下时,突然停住了。
“不能发疯,不能生病,不能吃药。”他模仿着师叔们的语气,突然大笑起来,一把将药片撒向空中,“去他的佛性!”
药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滴滴答答砸在地面上。
竹念瘫坐在药片中间,又哭又笑,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才是真实的他。
不是什么佛门天才,只是个被逼疯的孩子。
瘦弱的人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瘦削的背脊嶙峋地凸起,像一具支离破碎的枯骨。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出他单薄得几乎透明的腕骨。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间挤出,他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腕。
尖锐的疼痛伴随着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却奇异地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瞬。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棉麻睡衣,不是僧袍,只是最普通的居家服。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是什么……”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不是和尚……不是正常人……我是什么……”
“骗子……都是骗子……”他突然歇斯底里地笑起来,手指攥住散落一地的药片,“说什么‘有天赋’……有天赋为什么都不要我……”
月光下,他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手腕上的伤口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药片上,像盛开的小小红梅。
“竹念有佛性……”他模仿着记忆中的声音,突然暴怒地将药片扫到一边,“去死!该死的佛性!”
泪水混着血水在地板上晕开,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蜷缩成一团。
冬季的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他瑟瑟发抖,却固执地不肯去拿被子。
“冷……好冷……”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恍惚间又回到了松隐寺那个阴暗的禅房,“不要关我……求求你们……”
门外,白寻静静地站着,手里端着热茶和他的药片。
他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没有犹豫指间金光一闪,门锁应声而开。
月光倾泻而入,照见蜷缩在地板中央那抹单薄的身影,竹念瘦得惊人的身子在宽大睡衣里空荡荡的,光头上布满冷汗,手腕上的血痕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竹念!”白寻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想抱起他。
竹念猛地抬头,涣散的眼神在看清来人后骤然收缩,他像只受伤的小兽,突然狠狠咬住白寻的手腕。
白寻微微皱眉,却纹丝不动,顺势将人整个搂进怀里,低声哄他:“没事的,没事的,不怕。”
他知道,竹念发病了。
很难得,他平时虽然疯,但是躁狂症发作的次数并不多。
十几年,他所知道的竹念发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特别是他成年之后,几乎没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刻。
怀里的身躯颤抖得厉害,牙齿深深陷进皮肉却终究没见血。
白寻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湿热呼吸,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竹念嶙峋的背脊:“我在呢,大家都在呢……”
“呜……白寻……”竹念突然松口,崩溃地揪住他的衣襟,“对不起,对不起!”
白寻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到床边,像哄小墩墩那样轻轻的给他拍背:“没关系,没关系,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在难过什么?是师父,还是……”
“我不知道……”竹念突然激动起来,指甲深深掐进白寻的手臂,“我就是,就是觉得……”
他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如果当初没看病吃药,师父是不是就不会失望了?”
白寻心头一紧,捧起他泪痕交错的脸,给他擦眼泪:“看着我,竹念,生病不是你的错,就像……”
他顿了顿,“就像小墩墩怕鬼也不是它的错一样,还有我父亲一个体修的老道士,都会因为吃小天师的饭拉肚子呢,如果他失望,就是他的问题,他不好。”
道士是很少生病的,特别是他们门派,要是生病了,那多半确实是伤的不只是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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