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辞并非出生在天津,成长在天津,但她最爱的人在天津,她即将拥有的一生也会在天津、北京徐徐展开。
抵达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时,地铁2号线还没有开始运行。一行六人坐在机场负二层罗森便利店喝咖啡时,薛宴辞又想起那天在办公室,沈意菲说的那句「我怎么记得有个乐队主唱,蛮特别的一个姓氏……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叫路知行。
全世界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这个人了。
路知行,他就是个懦夫,就是个混蛋,就活该被抛弃。
先乘坐地铁2号线,在天津站换乘3号线,不足半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出了地铁站,有一个卖肉夹馍的小摊,老板正在木头墩子上当当当的剁着充满汁水的,七分肥三分瘦的大块卤肉,抓一把青椒加进去,刹那间所有的油腻都变得清爽起来了;肉夹馍左边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大爷,后座上挂着两个大箱子,插满了含苞待放的荷花、沾满露珠的翠绿莲蓬;穿过马路,走两三百米,遇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就是薛宴辞家了,和康名邸。
曾经,这里也是路知行的家。
可他,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弃她;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家;是他,擅自搬离了这个家。
薛宴辞见路口的煎饼果子摊没人排队,赶忙冲上前去,“老板,要一个果篦的,带走。”
“姐姐,这会人多,过半小时再来拿。”
啊!
薛宴辞忘了,天津人都是用鸡蛋排队的,看着没人,其实前面排着一堆鸡蛋了。
六月的天津已经很热了,道路两旁的槐树绿到发黑,树上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这天气,和薛宴辞最爱路知行的那个六月一模一样,一样的让人讨厌、憎恶。
背着书包的学生满脸不情不愿;上班的女孩们面无表情;出租车司机开着窗户,用一张旧报纸遮住半张脸,停在路边等着拉客。
好好的一个社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全世界好像只有大爷们是快乐的,左手端着口小铝锅,里面是给家里老伴儿打的锅巴菜。
锅把上还挂着塑料兜子,里面是大饼、果子、袋装的浆子。右手摇着蒲扇乐呵呵地过来取煎饼果子,若是俩大爷聚在一起等果子,还能再聊聊已经爆火的狮子林桥跳水,说上一句:介人真多。
六年前,路知行也曾这样早起下楼,给薛宴辞买过早餐,但她只吃过一次,就拒绝了。命里注定,路知行成不了端着口小铝锅的大爷,薛宴辞也成不了在家等着老伴买早饭的那个人。
这次再回来,房间里依旧满是细细地尘土,玻璃上也都是陈年的雨渍。这场景,和她第一次搬进来那天,有点像,又有点儿不像。
差一个人,差一个名叫路知行的人。
想要开灯时,才发觉要补缴电费;想要用水时,才发觉需要叫物业上来开总水阀;想要找个阿姨上门做卫生时,才发觉还需要下载一个APP……
是啊,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六年了。
薛宴辞并没将自己回国的事告诉家里,也嘱托大师姐沈意菲帮忙保密。这五年国外生活虽然大多时间都很痛苦,但好在十分单调,也算不错了。
早起,随便啃啃面包,就搭地铁去上学;中午和章淮津、赵易楠去食堂凑合一顿;晚上在实验室熬个通宵。
每周只需要做一台手术,剩下大把时间可以做科研、读文献、晒太阳、在街头闲逛。最重要的,当属有大量时间、大量自由可以找出那四位素未谋面,却时刻在心里惦记着的世伯。
直至天黑,房间才恢复成离开时的样子。可不过仅仅三个小时,就又变成一片狼藉了。
薛宴辞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子、碎陶瓷渣子,突然很想抬脚去踩一踩。好在大伯叶承明的秘书王遵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一旁。
一口凉酒滑入喉咙,薛宴辞才算清醒过来。
是的,又做了那个梦。
和路知行相拥着起起伏伏好久,他配合的很好,像是第一次,又不像是第一次。很温柔,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但又能很好的给到。
每一次,这个梦都以自己趴在路知行肩头,说着想要桃子味结束。
今天,也不例外。
薛宴辞真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没骨气,路知行有什么好的?路知行究竟有什么好的?
刚到美国第一年,每晚都会梦到这个场景。后几年,功课忙起来,工作忙起来之后就很少再梦到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又梦到了。
可能是因为当初这件事,就发生在此时所躺的沙发上?想到这里,薛宴辞立刻打开手机,连夜下单一套新沙发。
等新的到了,就把这个扔掉。
薛宴辞一口气喝尽杯里的干白,真的好凉,凉到又想起路知行这个人。
回忆这个东西,真的是会杀人于无形之间。她躺回沙发嘲笑自己一番,又从行李箱中找出一件换洗衣服,到浴室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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