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粘稠、沉重、带着铁锈腥甜和绝望气味的毒胶。应急灯的光芒在狭窄的储藏室里苟延残喘,每一次闪烁都像垂死者的心跳,将七张疲惫、污浊、被恐惧刻画出深深沟壑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角落里,便携式环境监测仪发出低沉、恒定、如同丧钟般的嗡鸣,屏幕上那行猩红的数字,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剩余可呼吸气体总量:7.2 标准单位。
维持七人最低生存需求:1.5 单位/小时。
预计耗尽时间:4小时48分钟。
沉默如同实质的冰水,浸泡着每一个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清晰,带着小心翼翼的贪婪和负罪感,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维系生命的氧气,而是同伴所剩无几的时间。老周靠着冰冷的舱壁,闭着眼,皱纹深刻得像刀刻,灰白的鬓角被汗水浸湿。玩家C蜷缩在另一个角落,厚重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身体在无法抑制地细微颤抖。时雨如同一尊冰雕,站在离人群最远的阴影里,眼神空洞地注视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尘埃,只有左臂偶尔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抽动,证明她并非真正的死物。刀疤脸焦躁地来回踱步,靴子踩在金属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被困野兽的爪子在挠笼子。金万豪则靠着一个蒙尘的金属货架,双手插在昂贵的夹克口袋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玩家D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猛地从一堆废弃的缆线旁站起来,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踉跄。他那张原本还算斯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被逼到绝境的“理性”。
“够了!都够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刺耳,“看看那该死的数字!”他指着监测仪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7.2个单位!七个人!我们他妈的挤在这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互相消耗着最后一点空气!这样下去,四个半小时后,所有人!所有人都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灼热:“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必须有!”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猛地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由废弃零件粗糙焊接而成的简易装置,主体是一个圆柱形的金属罐,侧面有一个按钮,顶部则是一个可以旋转、带有七个等分刻度的转盘,每个刻度对应一个数字编号(1-7)。罐体连接着几根暴露的电线,闪烁着不祥的微光。他把这简陋的“抽签机”重重地放在房间中央一个还算平整的金属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抽签!”玩家D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最公平的方式!七个编号,对应我们七个人!按下按钮,转盘随机停止,指针指向谁,谁就……”他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那个字眼,“……就离开储藏室!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剩下的人!”
死寂。比之前更深沉、更冰冷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离开储藏室?在这艘被浓雾、怪物和未知死亡陷阱充斥的幽灵船上?这和直接宣判死刑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可能更痛苦、更恐怖!
金万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简陋的抽签机,又迅速垂下眼帘,手指在口袋里神经质地捻动着。刀疤脸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那个金属罐子,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似乎在权衡,在挣扎。老周依旧闭着眼,但眉头锁得更紧,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玩家C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时雨……时雨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抽签、牺牲、死亡,这些词汇对她而言,不过是掠过冰面的微风。
“我同意!”玩家D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率先打破了沉默,“为了活下去!这是唯一理性的选择!总比全部憋死在这里强!”他环视四周,目光灼灼地逼迫着,“你们呢?说话啊!难道真想一起死吗?!”
“我……我也同意……”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队伍里另一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玩家E,他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总……总得有人……”
“放你娘的狗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粗粝质感,猛地撕裂了储藏室里压抑的空气!
雷震动了。
这个一直沉默如山、如同铁塔般靠在门边阴影里的男人,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猛地站直身体,接近两米的身高瞬间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下,肌肉虬结贲张,仿佛随时要撑破布料。那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每一道线条都绷紧到了极限,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那双平时显得有些浑浊、甚至带着点憨厚的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喷射出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玩家D和那个简陋的抽签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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