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廊的入口像一张粘稠的巨口,无声地吞没了他们。空气陡然变得滞重,饱含尘埃与金属锈蚀的腥味。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岩层,而是粘稠、缓慢起伏的灰银色“流沙”,发出类似巨大生物腹腔蠕动的低沉嗡鸣。每一步落下,都像踩进深及脚踝的冰冷油脂,带着令人心悸的吸力。
“该死,这什么鬼地方!”托马斯的咒骂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他粗壮的手臂本能地挥舞,试图保持平衡,手背却不慎擦过旁边一道凝滞的、镜面般的液态沙墙。
“托马斯,别碰——”克蕾雅的警告尖锐地撕裂沉闷的空气,但太迟了。
托马斯的手背刚与那银灰色镜面接触,镜面瞬间化为无数扭动的液态沙蛇,贪婪地缠绕上他的手臂。他整个人猛地一僵,眼珠疯狂上翻,露出大片眼白,粗犷的脸上肌肉扭曲成一个极度惊愕又夹杂狂喜的表情,喉咙里爆发出短促而癫狂的大笑:“哈!金子!全是金子!我的!都是我的!”笑声在狭窄的回廊里空洞地回荡,他僵立原地,像一尊被无形丝线吊起的傀儡,只有那刺耳的笑声证明他还活着。
“托马斯!”莱恩惊叫着想要靠近,却被克蕾雅死死拽住胳膊。
“别过去!那沙…会传染!”克蕾雅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绷紧如钢丝。她紧握匕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前方缓慢流淌、变幻着模糊影像的液态沙流,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弹开任何靠近的危险。
队伍被迫停下,在这片诡异沙海的边缘挤成一团。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每个人的脊椎向上攀爬。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碎屑般的沙尘感。脚下冰冷的液态时之沙缓慢起伏,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带来轻微的吸力,仿佛随时准备将他们拖入深渊。
“小心两侧!”莱恩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指向回廊两边那些如凝固水银般竖立的沙壁。那些镜面平滑得诡异,不断闪烁着模糊不清的影像碎片——扭曲的面孔,断裂的肢体,倒塌的尖塔,燃烧的森林……光怪陆离,无声地演绎着被遗忘的瞬间。每一次影像的闪烁,都伴随着一阵微弱却直刺脑海的嗡鸣,像是无数濒死者的低语。
队伍如同在粘稠的沥青沼泽中跋涉,每一步都沉重而艰难。提灯昏黄的光线被浓稠的银灰色介质层层吞噬,仅能照亮脚下不足一米的范围,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涌动的黑暗。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的依托,而是潜伏着无数记忆陷阱的死亡泥沼。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压抑的寂静。是队伍末尾的年轻勘探员埃文。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跪倒在粘稠的沙流中,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他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哀嚎:“不!别烧了!妈妈!妈妈还在里面!求求你们!救救她!啊——!!”泪水混合着鼻涕在他扭曲的脸上肆意流淌,他疯狂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要将侵入脑海的恐怖画面驱逐出去。他触碰过的沙面,正剧烈翻腾,隐约透出房屋燃烧的橘红色火光和扭曲的人影。
这凄厉的惨叫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在狭窄的回廊里汹涌弥漫。
“埃文!”莱恩脸色煞白,下意识想冲过去。
“别动!”克蕾雅的声音像冰锥,狠狠钉在原地。她的眼神扫过陷入狂乱的托马斯和崩溃的埃文,又看向前方无边无际、充满未知凶险的沙海,最后落在自己队员写满恐惧的脸上。那张一向坚毅的面孔,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她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细线,紧握匕首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缓慢而煎熬。脚下冰冷粘稠的沙流,两侧无声变幻的死亡图卷,同伴崩溃的哭嚎与狂笑……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克蕾雅的目光扫过队员苍白的面孔,最后停留在前方那片吞噬光线的、永无止境的灰银。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们可能真的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成为这记忆坟场里微不足道的尘埃。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却稳定的幽蓝光芒,如同暗夜深海中的灯塔,悄然点亮。
光芒的来源是时雨的左眼。她一直低着头,沉默地跟在队伍中后段,长发垂落,遮住了大部分脸颊。此刻,那覆盖着左眼的古老符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从皮肤下透出深邃而冰冷的幽蓝色微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静谧力量。
更令人惊异的变化随之发生。她脚下原本缓慢流淌、试图缠绕上来的液态时之沙,如同遇到了炽热的烙铁,猛地向四周退缩!粘稠的银灰色沙流自动分开,在她脚前形成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微微凹陷的洁净通道。通道边缘的沙流仍在蠕动,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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