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碎浪,劈头盖脸地砸在顾青崖单薄的脊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顾埋头修补那张千疮百孔的渔网。粗糙的麻绳在指间磨出一道道红痕,后颈那块火焰状的胎记突然烫得惊人,就像有人往他衣领里塞了把烧红的炭。
“嘶 ——” 他猛地伸手去挠,指尖刚触到皮肤,眼前的世界突然天翻地覆。原本棕褐色的渔船龙骨上,竟爬满了暗青色的纹路,像是用生锈的青铜汁液勾勒出的诡异脉络,蜿蜒盘旋着,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顾青崖一屁股跌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渔网 “哗啦” 一声散成一团乱麻,他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那些纹路非但没消失,反而愈发清晰,在暮色中泛着幽幽的冷光。
“见鬼了!这船该不会成精了吧?” 他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破音。目光所及之处,连岸边的木桩、篱笆上都浮现出同样的纹路,整个渔村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青铜网笼罩着。远处老槐树的树干上,那些纹路交织成狰狞的鬼脸,随着海风摇晃,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青崖!龟孙子,发什么呆呢!快来帮王大爷修船!” 老艄公的吼声撕破了诡异的寂静,惊飞了一群停在桅杆上打盹的海鸟。那些鸟儿扑棱棱地飞向天空,翅膀拍打声中,顾青崖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塞进了一团打结的渔网。踉跄着往码头跑去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碎纸 —— 那是昨天从游方道士李三笑那儿得来的,上面婴孩岛的图案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此刻也跟着发烫,仿佛在和他后颈的胎记遥相呼应。
还没靠近,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熏得顾青崖差点打个趔趄。老艄公正歪歪斜斜地坐在船头,怀里抱着个缺了口的葫芦,脸红得像被煮熟的螃蟹,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说话时舌头都捋不直:“小子,瞧见这船底的缝没?去年秋天,归墟的浪头跟山似的,‘轰隆’一下就拍过来,差点把爷爷我送到龙王那儿当女婿!”
顾青崖蹲下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船底那道裂缝上。这一看,他的心跳几乎要停了 —— 那些青铜纹路在船底格外清晰,顺着裂缝延伸,最终汇聚成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船底,冷冷地注视着他。
“老... 老艄公,您说归墟真有那么可怕?” 他的声音发颤,咽口水时喉咙里发出 “咕咚” 一声。
老艄公打了个震耳欲聋的酒嗝,喷出的酒气里混着浓浓的咸鱼味儿,熏得顾青崖直皱眉头。“可怕?那地儿就是个吃人的窟窿!” 老人突然压低声音,布满皱纹的脸凑了过来,呼出的热气喷在顾青崖耳朵上,痒痒的,“传说啊,当年巫妖大战,共工那老小子脑袋一热,拿脑袋撞断了不周山,天塌下来的碎片就掉海里,成了归墟。海里藏着数不清的青铜巨兽,还有能把人变成铁疙瘩的怪物...”
顾青崖听得头皮发麻,可好奇心却像野草般疯狂生长。“那... 那您见过那些怪人吗?” 他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老艄公醉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缺了几颗牙的嘴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爷爷我年轻的时候,在归墟边上迷过路,远远瞧见海面上漂着青铜宫殿,那宫殿的门一开一合,跟活物似的!后来啊... 后来一阵大浪打过来,把爷爷我拍回了岸边,捡回条小命。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靠近了。”
说到这儿,老艄公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灌了一大口酒,喉结上下滚动。“你爹娘... 唉,他们也是因为归墟才...” 话没说完,一阵海风呼啸而过,把后半句话生生扯碎,消散在空中。
顾青崖心里猛地一揪,刚要追问,老艄公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栽进海里。“小子,记住咯,要是哪天看见海面上有青铜锁链,撒丫子就跑,千万别回头!还有...”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破旧的罗盘,塞到顾青崖手里。那罗盘的外壳布满铜绿,指针却还在微微颤动,“这个给你,关键时刻能救命。别看它破,当年可是...”
“汪汪汪!” 村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紧接着是女人尖锐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顾青崖和老艄公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老艄公猛地站起身,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海里,他一把抓住顾青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好!是青铜傀儡!快跑!”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跑,海风卷着灰烬扑面而来,呛得他们直咳嗽。转过弯的刹那,顾青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 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几个关节扭曲的身影,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泛着冰冷的青铜色。那些傀儡动作僵硬,却快得惊人,所过之处,房屋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舔舐着夜空,浓烟中不时传来村民们绝望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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