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像打翻的墨汁,沉沉地压在落地窗外。沈微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又精致的脸。指尖下的触感冰凉而坚硬,那份来自陆凛的“证据”——一个沉甸甸的烫金文件袋——正静静地躺在她的膝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尖发颤,偏偏又让她舍不得撒手。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晚餐时若有似无的玫瑰熏香和陆凛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那气息曾短暂地包裹住她,带来一种虚幻的暖意,此刻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虚。
文件袋的封口被小心地撕开过,里面的东西她已经看过一遍,甚至两遍。一份详尽的背景调查,清晰勾勒出一个名叫“蝰蛇”的男人。资料显示他隶属于一个臭名昭着的地下组织,十年前沈家灭门案,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行动名单的末尾,一个不起眼的执行者,负责外围接应和清理痕迹。几张模糊但极具冲击力的照片:一张是男人在昏暗赌场里满脸油光、眼神凶戾的特写;另一张,则是他仰面倒在肮脏巷弄的垃圾堆旁,眉心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孔洞,血污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暗影。死得干脆利落,无声无息。
陆凛低沉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安抚力量:“微微,看看。这就是当年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之一,一条漏网之‘蛇’。” 他的手指点着照片上那具尸体,“‘曼陀罗’的爪牙,靠吸食别人的血活着。我找到他,处理掉他。这,就是‘清理门户’。”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仿佛捏死一只蚂蚁,“他们欠你的血,我会一笔一笔,亲手替你讨回来。”
**“清理门户”**。这个词像冰冷的铁锤,敲在沈微的心上。她渴望相信。十年血仇,日夜啃噬着她的骨髓,她太需要这血腥的“正义”来填补那个巨大的、流血的空洞。陆凛递过来的,像是一剂猛药,瞬间麻痹了那噬骨的痛楚。她几乎要抓住这根唯一的浮木,说服自己,这狰狞的手段背后,包裹着的是对她迟来的、扭曲的救赎。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坚硬的文件夹边缘硌着掌心。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陆凛走了进来,臂弯里搭着一条流光溢彩的裙子。深沉的祖母绿色泽,如同凝固的森林暗影,丝绒的质地流淌着昂贵而低调的光泽。
“试试这个。” 他的声音低沉,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他走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力。镜子里,他深邃的眉眼落在她身上,专注得仿佛她是世间唯一的珍宝。他亲手将裙子递给她,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微沉默地起身,走进更衣室。丝绒的触感冰凉滑腻,紧贴着她的皮肤。这昂贵的面料像是有生命,束缚着她,也提醒着她此刻身处的,是怎样一个金丝笼。裙子完美地贴合着她的曲线,深V领口和流畅的剪裁勾勒出惊人的美丽,却也透着一股精心打造的脆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像一个被包装好的祭品。
陆凛再次走近,手里托着一个打开的黑色丝绒首饰盒。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条与之相配的祖母绿项链。主石是颗硕大的、泪滴形的祖母绿,深邃浓郁得如同最幽暗的湖水,周围密镶着璀璨的钻石,冷光四射。他站到她身后,镜子里,两人的目光在冰凉的镜面中相遇。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项链,冰凉的金属链环贴上她颈后的皮肤,激得她微微一颤。
他仔细地扣好搭扣。那颗巨大的祖母绿沉沉地坠在她纤巧的锁骨之间,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沉甸甸的,像一道无声的枷锁,也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她是他的所有物,被他的财富、他的权势、他充满血腥味的“保护”所标记。他温热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颈侧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调整了一下吊坠的位置,指尖停留在那冰冷的宝石上,指腹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很美。” 他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目光锁着镜中她颈间那片奢华的冷绿,“只有你配得上它。”
餐厅里只点着几支长长的白烛。烛光摇曳,在光洁如镜的深色长餐桌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也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着冷硬的光。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侍者们悄无声息地布菜、斟酒,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影子。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幅名贵的油画,却唯独缺少真实的温度。
陆凛坐在长桌的另一端。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一半在明处,英俊得令人屏息;另一半则隐在深邃的暗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即使在暖黄的烛光下,也沉淀着化不开的墨色,锐利依旧。他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刀锋划过细嫩的肉纤维,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
“尝尝这个,波尔多酒庄的珍藏,年份难得。” 他端起手边剔透的水晶杯,暗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折射着烛火的光芒,像流动的、粘稠的血。他的目光隔着摇曳的烛火和长长的餐桌落在沈微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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