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血仇的阴影,那盘踞在她心头、一直固执地指向陆凛的滔天恨意,第一次,在铁一般的科学证据面前,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硬生生地扭转了方向,狠狠地钉在了“陆振山”这个名字上!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沈微的每一寸神经。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喉咙,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腔里翻江倒海,是震惊、是茫然、是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某种恨意突然失去目标的巨大空虚,更是对那个阴森叔父骤然升腾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沈小姐?沈小姐?”王主任略带担忧的声音传来。
沈微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眼底翻涌的酸涩。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接过了王主任递过来的那份关于陆振山的亲缘鉴定报告。
纸张很轻,落在她手里却重得让她手臂发沉。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冰冷的鉴定结论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也烙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这…这能作为直接证据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王主任摇摇头,神情凝重:“单凭这份亲缘关系,无法直接指控陆振山先生本人就是当年的凶手。它只能证明,这把凶器,曾被一个与他有极近血缘关系的人使用过。可能是他的儿子、兄弟……或者,就是他本人。而且,混合样本的复杂性以及微量降解,也给最终的个体认定带来了技术难度。”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份报告,无疑为案件打开了全新的、至关重要的调查方向。我们已经向上级做了紧急汇报,并调派了专门人手,重新梳理当年案卷,重点排查所有与陆振山及其近亲属相关的线索和信息。另外几份当年物证的新检验也在同步加急进行。”
沈微捏紧了那份报告,纸张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陆振山…陆振山那张皮笑肉不笑、眼神深处却藏着毒蛇般阴冷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还有他那些意味深长的警告——“离他远点”、“后果自负”…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威胁,而是做贼心虚的恐惧!
“我…我需要这份报告的复印件。”沈微的声音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当然可以,沈小姐,请节哀。有任何新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王主任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助手去操作。
几分钟后,沈微拿着那份薄薄却重若泰山的报告复印件,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了法医中心那扇冰冷的玻璃大门。外面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外套,她却浑然不觉。
她坐进等候在路边的黑色宾利后排。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她苍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脸:“太太,您…还好吗?回别墅?”
沈微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份被雨水洇湿了一角的报告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东西。她的目光穿透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投向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深处,眼神空洞而混乱。
陆凛…陆凛知道吗?他书房暗格里那枚和她一模一样的发卡,他那些语焉不详的“坦白”,他追查的“组织”…这一切,和他那位阴狠的叔父,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甚至惊心动魄的联系?
车子无声地滑入雨幕,将法医中心那冰冷的白色灯光远远抛在身后。沈微的心,却沉入了更深的、由血缘秘密编织的黑暗泥沼之中。
###
黑色宾利无声地驶入南山半腰那座如同蛰伏巨兽般的现代庄园。厚重的雕花铁门在感应到车辆时缓缓滑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森然。庭院里精心修剪的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摆,枝叶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车停在主宅恢弘的雨檐下。早已候着的管家撑着宽大的黑伞快步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太太。”管家低声道,目光落在沈微湿透的发梢和失魂落魄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沈微恍若未闻,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有报告复印件的防水文件袋,如同抱着救命浮木,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她甚至没有看管家一眼,径直穿过挑高的大厅,脚步有些虚浮地踏上通往二楼主书房的大理石旋梯。
高跟鞋敲击光洁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豪宅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而孤寂。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木质香氛,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走廊两侧挂着的抽象派油画扭曲着色彩,在她混乱的视野里仿佛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
主书房厚重的双开橡木门紧闭着,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威严。
沈微在门前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脏。她抬手,指节还未落下,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陆凛站在门内。
他似乎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远程会议,身上那件定制的深灰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小截冷硬的锁骨,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眉心,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