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沉入最深的酣眠。陆家别墅主卧,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最后一点城市灯火的光污染,将房间密封成一个绝对的黑暗盒子。
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粘稠感。
沈微猛地睁开眼,瞳孔在纯粹的黑暗里茫然地扩张着,没有焦距。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袍的背心,一片冰凉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又是那个梦,挥之不去的梦魇——灼热的火焰舔舐着墙壁,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刺耳的尖叫撕裂耳膜,还有那个身影……火光勾勒出他冷硬如刀的侧脸轮廓,鼻梁之上,覆盖着半张毫无表情的冰冷银色面具,面具后的眼睛,深不见底,像两口冻结的寒潭,倒映着她幼时惊恐绝望的脸。
她无声地大口喘息,像一条离水的鱼,指尖死死抠进身下昂贵的埃及棉床单里,试图抓住一点实在的东西,来抵御那灭顶的恐惧和寒冷。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身侧,陆凛沉睡的呼吸均匀而悠长,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节奏。可这份安稳,此刻却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温柔地缠绕着她,也冰冷地提醒着她——这张网,可能是保护,也可能是牢笼,更可能是猎杀前的麻痹。
不能再等了。
那个被陆振山刻意抹去的“林先生”留下的线索,如同淬毒的针,日夜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他提供的所谓“证据”,那些指向陆凛是“银色面具”和操纵一切的“V先生”的伪造文件、模糊照片、语焉不详的证词,像病毒一样在她心底疯狂滋生。疑窦,如同藤蔓,早已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刺破所有谎言和迷雾的答案。一个能让她看清枕边人,究竟是深渊还是救赎的答案。她必须主动出击,哪怕这试探本身,就是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起舞。
沈微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侧过身,目光在黑暗中描摹着陆凛沉睡的轮廓。他睡得很沉,英俊的眉眼在放松的状态下褪去了白日所有的冷厉和掌控,显出一种近乎无害的平静。可沈微知道,这只是假象。这平静之下,蛰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和致命的秘密?
她屏住呼吸,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一寸寸挪离他温热的怀抱。冰凉的空气瞬间贴上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双脚无声地踏上厚重的地毯,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一丝声响。
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包裹着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夜行幽魂。凭着对房间布局的绝对熟悉,她避开梳妆凳,绕过床尾的贵妃榻,悄无声息地滑向紧闭的卧室门。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把手,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轻轻旋开,门轴发出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走廊壁灯幽暗的光线像薄纱一样流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目标明确——二楼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红木门,陆凛绝对禁区的核心书房。
她像个影子般贴着墙移动,每一步都踩得极轻,心脏却沉重得像要坠入深渊。走廊两侧悬挂的古典油画里,那些模糊的人影仿佛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这个闯入者。空气里弥漫着昂贵木材和清洁剂混合的冷冽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这味道如同无形的钩子,瞬间将她拉回那个雨夜的地下室,裹尸袋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她用力闭了闭眼,驱散那令人作呕的联想。书房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持续的光亮。
他还没睡?还是在里面……做着什么?这个念头让沈微的指尖瞬间冰凉。她停在门前,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指尖触上冰凉的门板,轻轻一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足够她侧身挤入。
书房内部像一个被遗忘的战场。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陆凛本身的冷冽压迫感。巨大的落地窗帘严丝合缝,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顶灯没开,唯一的光源来自书桌一角那盏古董铜质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上摊开的几份文件,以及旁边烟灰缸里堆积如山的烟蒂。
沈微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这方寸之地。桌面凌乱,几份摊开的似乎是海外并购案的文件。她不动声色,视线掠过桌面,投向左侧墙边矗立的那排顶天立地的深色胡桃木书架,以及书架旁那面装饰性的、线条冷硬的抽象油画。
就是那里。
她如同被梦魇牵引的游魂,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向那幅巨大的抽象画。画布上扭曲的线条和浓烈压抑的色彩在昏暗中更显诡谲。她的呼吸放得极轻,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感,仿佛真的在梦游。她伸出手,指尖不是去触碰画面,而是沿着画框内侧冰冷的木质边缘,极其精准地探入那道极其狭窄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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