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瀑倾泻而下,在香槟塔的棱角上撞碎成亿万颗跳跃的碎钻,光芒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衣香鬓影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流动,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的醇厚烟丝以及昂贵食材经过精心烹饪后散发的诱人香气。觥筹交错,笑声朗朗,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都洋溢着最得体的笑容——庆贺陆氏集团在经历狂风暴雨后,重回巅峰,庆贺它的主人陆凛,洗刷污名,以更胜从前的威势,重新端坐于王座之上。
沈微挽着陆凛的手臂,指尖能清晰地感知到昂贵西装面料下,他那坚实臂膀传来的沉稳力量。这是他们共同穿越尸山血海换来的片刻安宁。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陆凛冷峻如雕塑般的侧脸线条,他正微微颔首,回应着一位政界要员的祝贺。他看起来是那么从容,掌控一切,仿佛过去几个月那惊心动魄的逃亡、鲜血淋漓的对决、命悬一线的挣扎,都不过是遥远模糊的噩梦。
而她,就站在他身边。不再是那个躲在华丽囚笼里瑟瑟发抖、被仇恨与恐惧撕裂的女人。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一袭剪裁简约却气场十足的深蓝色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眼神深处沉淀着浴火重生后的宁静与坚韧。偶尔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陆太太,不再是依附于陆总裁的美丽点缀,她本身就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
沈微的唇角也噙着一丝浅笑,笑意一点点渗入眼底。她看着陆凛与人周旋,看着他重掌陆氏大权,看着沈月在远处与几位同龄女孩轻声交谈,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希望,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带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倔强的力量,在她心底悄然萌生。也许,噩梦真的结束了。也许,属于她和陆凛,属于他们这个破碎又重组的家的未来,终于铺展开来,沐浴在阳光之下。
“累吗?”陆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瞬间将沈微从思绪中拉回。他微微侧身,高大的身影为她挡开了大半喧嚣的人潮和刺目的灯光。
沈微抬眼看他,眼底映着水晶灯璀璨的光,轻轻摇头:“不累。只是觉得……像梦一样。”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只有他能懂的释然,“一个终于能醒来的好梦。”
陆凛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历经劫波后的疲惫,有失而复得的珍重,更有对她此刻这份安宁的无限眷恋。他放在她腰后的手,似乎收得更紧了一些,无言地传递着力量。他正要开口,一个侍者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香槟杯,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侧穿过。
就在这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侍者的脚步一个趔趄。他惊呼一声,极力想要稳住重心,但倾斜的托盘却像被施了魔咒,瞬间失去了平衡。晶莹剔透的郁金香杯如同被惊飞的鸟群,猛地脱离托盘,带着里面晃动的金色液体,朝着地面倾泻而下!
“哗啦——哐当!”
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撕破了宴会厅里和谐的乐章。人群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香槟酒液在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带着气泡的湿痕,碎玻璃渣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而细碎的光芒。
侍者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连声道歉。
陆凛的反应快如闪电,在玻璃倾覆的瞬间,他手臂一紧,已带着沈微迅捷地向后退开一大步,完美避开了飞溅的酒水和玻璃碎片。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带着一种久经淬炼的本能保护姿态。
沈微的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猛跳了一下,但更多的注意力,却被一个在混乱中滚落到她脚边的异物牢牢攫住。
那东西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她穿着精致高跟鞋的脚尖前。
不是玻璃碎片。
那是一朵花。
一朵形态妖异的花。花瓣呈现出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墨黑,边缘微微卷曲,透着一股饱吸了养分后近乎腐败的饱满。它新鲜得过分,花瓣上甚至凝结着几颗细小的、如同露珠般的晶莹水珠。在周围狼藉的玻璃渣和流淌的香槟映衬下,它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吸走了沈微全部的目光。
一股寒气,毫无预兆地从沈微的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
黑色曼陀罗!
那熟悉的、刻骨铭心的、象征着死亡与阴谋的形态!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它明明应该随着顾议员的倒台、陆振山的死亡、以及“曼陀罗”组织的覆灭,被彻底埋葬在肮脏的过往里!
沈微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在那一刻停滞。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瞬间被冻结。宴会厅里的喧嚣、侍者的道歉、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所有的声音都像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尖锐的、令人窒息的耳鸣所取代。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扭曲,只剩下地毯上那朵妖异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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