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沼泽,无声无息地包裹着、吞噬着。沈知微感觉自己正不断下沉,沉向一个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绝对死寂之地。然而,一股极其霸道、如同岩浆般灼烫的洪流,蛮横地冲破了这片死寂的边界,狠狠灌入她冰冷麻木的躯壳!
“呃——!”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出。那不是意识清醒的呼喊,而是身体濒临极限时,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那碗被强行灌下的滚烫参汤,裹挟着“九阳续脉散”霸道的药力,如同一团在冰封脏腑内骤然点燃的烈火,所过之处,带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脆弱的经脉、受损的脏腑内疯狂穿刺、灼烧!
这极致的“热毒”,与她体内肆虐的、源自星盘反噬的“寒毒”,如同水火不容的死敌,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体内轰然对撞!
“噗——!”
一大口粘稠、色泽暗沉得近乎发黑的血块猛地从沈知微口中喷涌而出!这血块中甚至夹杂着细小的、冰晶般的碎屑!她的身体在诊床上剧烈地弹跳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随即又重重摔落,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脖颈痛苦地后仰,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起。
“不好!寒热对冲,伤及心脉!” 一直凝神守候在旁的林慕白脸色骤变,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迫。他修长的手指快如闪电,捻起三枚细长的金针,指尖灌注着凝练的内息,毫不犹豫地刺向沈知微胸前几处要穴!
“膻中、巨阙、神藏!” 针尖入体的瞬间,沈知微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几枚金针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引雷的导线!
林慕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镜片后的眼神凝重如铁。他顾不得许多,双手齐出,十指如穿花蝴蝶,在沈知微身体上方急速拂过、点按。每一次落指,都精准地击打在她经络气机淤塞或狂暴奔突的节点上,强行疏导引导。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指尖蕴含的内息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润却又不容抗拒的穿透力,试图在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彻底撕裂这具躯体之前,开辟出一条脆弱的通道。
“呃啊…” 沈知微在剧痛的混沌中发出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每一次金针的刺入和林慕白内息的疏导,都像是在将她破碎的身体重新拼凑、再狠狠撕裂。冰与火的酷刑在体内反复拉锯,意识在极度的痛苦中沉浮,时而坠入冰窟,时而被抛进熔炉。
太医署内一片死寂,只有林慕白急促却稳定的指令声、金针破空的微响、以及沈知微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所有太医和药童都屏住了呼吸,脸色煞白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救治,仿佛在目睹一场与死神的角力。
诊床旁,萧彻负手而立,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着床上那具在生死边缘疯狂挣扎的躯体。看着她一次次痉挛、咳血、在剧痛中扭曲,看着他亲自下令灌下的那碗“救命”药汤如何变成更残酷的折磨。他的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如同在观察一件精密武器在极限测试下的反应。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微剧烈的痉挛终于开始减弱,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弹动,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那令人心悸的暗黑色血块也不再涌出,嘴角残留的血迹颜色似乎也鲜红了一些。
林慕白紧绷的肩背微微松弛了一丝,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他接过药童递来的温热布巾,极其小心地擦拭掉沈知微唇边、下颌的血污和残留的药渍。他的动作很轻,避开了她颈部那些明显的指痕淤青——那是被萧彻强行灌药时留下的印记。当他的指尖不经意拂过沈知微紧握的左手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异样感再次传来。
他不动声色地托起她的左手腕。那只手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无力地半蜷着,掌心朝内。林慕白借着擦拭的动作,指腹极其隐蔽地在她掌心那片灼伤的符文印记上极快地掠过。
嘶——!
一股冰冷、邪异、带着强烈吞噬感的微弱刺痛,瞬间从指尖窜入!比上次更清晰!那印记仿佛有了自己的心跳,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容忽视的节奏,贪婪地汲取着宿主残存的生命力,并将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反哺回去!这绝非烫伤,更像是一种…活着的烙印!
林慕白镜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迅速将沈知微的手放回原位,用布巾盖好,动作行云流水,未露丝毫破绽。
“陛下,” 他转向萧彻,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只是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寒热对冲之危已暂时压制。但沈姑娘本源已遭重创,如同风中残烛,经不起丝毫波折。需绝对静养,辅以温补续命之药,徐徐图之。期间若再受刺激,或妄动心神…” 他顿了一下,语气凝重,“恐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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