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民关上门,自己静静的坐在办公室里抽了两个钟头的烟。
他从儿子刚出生开始回忆,顺着想起儿子上幼儿园、小学的时候那副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长的也帅,红梅又爱干净,会打扮他,那时候,他觉得儿子,至少能当个军长、师长。从家属院到单位,见过的邻居同事,哪一个不夸小家伙气宇轩昂,一表人材。
现在呢?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呢?他发出叹息的嘶吼。
埋怨和气愤好像改变不了什么了,儿子的路出了岔子,但是好像责任都在他宋黎民的身上。他莫名的又开始想起陆西平和夏明婵的话,包括态度。他能感受到,一年三十万的学费他拿不出来这件事另他们感到可笑。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他甚至回忆着老陆的话捋了遍法院老许和审计局老李,没错,他随便想了想,这俩人这几年忙活的事儿,手里少说有几百万吧。自己呢,买完那套商品房后,弹尽粮绝。
一时间,他恍惚了。自己做错了?这么处世,难道是傻事?
他又想起自己父亲。
当年下部队,自己是最优秀的吗?不算;转业又参加高考,是因为自己聪明吗?不是,是父亲给指的路;当年毕业分配工作,安徽的舍友卢新旺,福建的胡建国,说实话,哪个都比自己学分高,肯吃苦,但是一下基层就谋了个官职的只有他宋黎民一个,包括去开平、调开源,细想起来,哪一步没有父亲的扶持和帮助呢?
他猛然间回忆起了很多事,在这些事情的细节里,现在父亲那双殷切的手默默的浮现出来,让他明白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偶然,也不是必然,而是有人在背后默默的推动着。他忽然对儿子产生了一种切实的内疚:如果仅仅自己努力工作有所成就,就指责儿子没有跟着子承父业,光宗耀祖,那不是太自私了吗?
窗外的夕阳慢慢映红了西天,宋黎民的办公室被渡上一层沉稳的金光。他重新坐到办公桌前,翻开了桌子上的竞标文件反复察看了许多遍,又把那份《关于开源市开源新区开发建设实施方案(建议稿)》反反复复修改到十点零五分,这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提上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大楼。
大李庄南边李老汉家的地头上,李耀辉坐在一棵树下面休息,上午他锄了一上午的草,抬头看看日头,估摸着也就10来点钟,回家尚早,远处有几个不到10岁的娃娃在河塘里戏耍,一个个光着黝黑的屁蛋扑通扑通往水里跳,李耀辉情不自禁露着牙笑着看的入迷,孩子们的笑是至纯至真的,嬉戏声透过河边人高的苇草传在田间地头,青蛙也跟着呱呱大叫。
真好。他想,教室里就没有这般的自在和乐趣,在仅一人宽窄的两桌之间一坐就是一整天,现在想想,自己的十二年,真是做到了“寒窗苦读”,要是当年去了少林寺练了武术,也应该是差不多练成了吧。
他默默的又回想了一遍高考的卷子,那几道大题,毫无疑问,解的真是无可挑剔。这十二年的“读书功”,也算是练成了。练成了,不说这话为时过早,后头还有四年。还得学医呐!他挠挠脑袋,想起回来第二天老支书顺良大爷在村路上碰见他,问他考的咋样。他说,应该能考上。顺良大爷说,好好好!有出息!这话我到现在才敢说,几年我在你祖爷爷那坟头上看见过长了一穗高高的蒿子,那蒿子,就是你呀!
正想着,“耀辉哥!耀辉哥!”远处村里的小二狗子光溜着上身穿个裤衩子边跑边冲他挥手,手里扬着个半截子柳树枝儿。
李耀辉站起来,迎着他走过去,“咋了?二狗?”
“顺良大爷家电话找你!快回来!”二狗着急忙慌,“你们学校的电话,快!快!顺良大爷叫你赶紧往回跑!”
“我的分数下来了!”李耀辉顾不上树下面的锄头,风一阵的,往村里头跑去。
顺良大爷家。李耀辉站在电话旁边一动不动。从学校归家时,他给班主任留了顺良大爷家的电话号码,这是村里唯一的电话。此刻,顺良大爷握着烟壳子,院子里还站几个人,等着听消息。
顺良大爷说:“我听着你们老师的声音,很着急,但是是好的着急!肯定是好消息!耀辉要出息了!咱村要有好消息了!”
电话铃响了,一声还没响完,李耀辉马上抓了起来,
“李耀辉!考的好哇!677分!677呀!全校第三!全市第五!全省二十四!”电话那头传来王老师激动高昂的声音。屋里头的人,屋外头的人,无不伸长脖子察看着李耀辉的表情,猜测着结果。
“还有一个好消息!耀辉!市里面刚下的文件,对高考优秀成绩进行补贴!奖励!宣传!前三名!你刚好抓住!奖励五万元!星期五你赶紧收拾收拾来学校,你们要在市大礼堂进行表彰!”
李耀辉的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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