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布满油污和可疑粘液的合金地面,隔着薄薄的布鞋底传来粗粝的触感。混乱的声浪如同实体,狠狠撞击着鼓膜——引擎的咆哮、金属摩擦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叫卖、还有远处不知名生物沉闷的嘶吼,粗暴地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噪音洪流。刺目混乱的霓虹灯光在倾斜的高耸建筑外墙上疯狂闪烁、扭曲,映照着一张张麻木、贪婪或惊惶的脸孔在攒动的人流中沉浮。
“枢纽”……
这个被称作主神空间核心中转站的地方,扑面而来的不是神迹,而是一座在数据垃圾与暴力规则之上野蛮生长的钢铁丛林。腐朽与喧嚣,混乱与压抑,是它的底色。
“嗬……嗬……”石磊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劣质机油和腐烂食物混合的刺鼻气味,肺叶火辣辣地疼。他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眩晕感,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个被他下意识拽过来的粉色运动服女孩瘫坐在地,眼神空洞,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显然仍未从书院的恐怖中回神。
“啧,比九龙寨还离谱。”苏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背靠着一个锈迹斑斑、散发着酸臭味的巨大金属垃圾桶站直身体,黑色皮衣在混乱的霓虹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反手将匕首插回腿侧鞘中,动作流畅,但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掠过那些由集装箱和废弃金属板拼凑的棚户摊位、摊位上那些闪烁着危险光芒或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商品”、以及人群中那些带着明显恶意扫视过来的视线。“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她的视线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落在了几步之外。
林逾白站在那里。
他与周围狂躁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灰扑扑的麻布短褂在扭曲的霓虹光影下显得异常单薄,身影却挺得笔直。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把乌沉沉、边缘打磨光滑的铁戒尺,指节稳定,仿佛握着的是世界的轴心。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空洞,那双幽深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噪音污染,又像是在专注地“审视”着这片无序的钢铁废墟。噪音?混乱?这些似乎只是需要被“规整”的干扰项。
他的脚边,蜷缩着墨心。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还在细微地颤抖,如同寒风中的雏鸟。苍白的小脸埋在臂弯里,嘴角残留着刺目的暗红血渍。那个沾着血的破旧画板被她死死抱在怀里,像是一块脆弱的盾牌。
一本薄薄的、线装的古书,封面浸染着大片暗褐色干涸血迹,静静地躺在墨心面前冰冷肮脏的合金地面上。正是林逾白随手抛下的《论语》残卷。书页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掀动,露出里面同样泛黄、带着可疑污渍的字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和陈腐墨香混合的诡异气味,从书卷上幽幽散开,在污浊的空气中顽强地占据了一小块领地。
“喂!怪人!”苏蝉提高音量,试图穿透噪音,“你那本书……就这么扔了?”她的眼神带着探究,那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凡物,哪怕沾着血。
林逾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从远处那片闪烁最疯狂、扭曲出“不亦说乎”字样的霓虹招牌上移开。仿佛那本可能蕴含某种力量的古书,其价值还比不上一块“不整齐”的灯牌。
石磊也注意到了那本书。他皱了皱眉,出于一种老消防员对“危险物品”的本能警觉,又看了看地上虚弱不堪的墨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想过去捡起来。
就在这时——
“哟呵!新鲜出炉的‘肉猪’!看着挺嫩啊!”
一个粗嘎、带着浓重鼻音和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在旁边炸响,瞬间盖过了部分嘈杂!
人流被粗暴地推开,几个身影带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和血腥味围拢过来,堵死了他们这片小小的区域。
为首的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巨汉。张狂。人如其名。光头在霓虹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满脸横肉堆砌,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劈至嘴角,像条扭曲的蜈蚣。他赤裸着肌肉虬结、布满新旧伤疤的上身,只套着一件脏污不堪的皮质马甲,下身是沾满不明污渍的厚重工装裤。脖子上挂着一串由某种野兽尖牙穿成的粗大项链,随着他粗重的呼吸晃动。他咧着嘴,露出满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眼神如同打量着砧板上肉块的屠夫,在石磊健壮的身躯、苏蝉窈窕的身段、林逾白手中的戒尺、以及地上墨心纤细的脖颈上来回扫视,最后贪婪地定格在墨心怀中那个沾血的画板上。
他身后跟着三个同样一脸凶相、气息彪悍的男人。一个瘦高如竹竿,眼神阴鸷,手里把玩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蝴蝶刀;一个矮壮敦实,满脸横肉,扛着一把刃口带着锯齿和暗红血槽的沉重砍刀;还有一个脸上带着谄媚又残忍笑容的尖嘴猴腮,手里拎着一根缠绕着铁链的短棍。
“血屠”战狂团!石磊的心猛地一沉。在刚才混乱的传送点,他就瞥见过这群人如同秃鹫般在边缘逡巡,没想到这么快就盯上了他们这些刚出副本、惊魂未定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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